第412章蟹笼谍踪
晨雾未散，蟹市已喧。渔汉子们赤脚踩在湿漉漉的滩涂上，竹篓里青蟹挥舞大螯的窸窣声混着咸腥海风，将渔港染得活色生香。楚舟蹲在摊前翻检蟹壳，余光却盯着斜对角那个戴斗笠的陌生贩子——那人压价收蟹时，拇指总不自觉地摩挲腰间皮囊，活像只惦记偷腥的猫。
"楚哥，这厮今早压了三成价！"渔童阿旺气鼓鼓地扯他袖子，鼻尖还沾着蟹壳碎屑，"王婶家的铁钳将军都被他塞进笼子了！"
楚舟捻起只醉虾丸嗅了嗅，唇角微勾："去，把咱新酿的‘三日倒’搬来。"他早瞧见那贩子靴筒里若隐若现的短刃反光，黑水帮的探子倒是愈发舍得下本，连玄铁匕首都配上了。
"这位爷，尝尝咱们渔场特制的醉蟹？"楚舟拎着酒坛晃到摊前，泥封一揭，浓烈酒香混着紫苏味儿直冲鼻腔。那贩子喉头滚动两下，却摆手推辞："某家只收不食......"
"嗨呀，买卖不成仁义在嘛！"老渔民福伯突然从背后拍上他肩头，趁人一惊的空当，楚舟已斟满海碗递过去。澄黄酒液里浮着红膏蟹块，正是黑水探子最爱的陈年女儿红——昨夜他特意往酒缸扔了把醉鱼草，保准三碗下肚连亲娘都认不得。
雾霭渐散时，蟹市爆出阵哄笑。那探子满脸涨红，竟趴在摊上手脚并用地横挪，活脱脱一只醉酒的老青蟹。"快瞧这螃蟹精现形啦！"阿旺带头起哄，抄起鱼篓就往那人头上扣。竹篾编的蟹笼倒扣下来，里头还粘着几根顽强的海藻。
"让开！"探子突然暴起，袖中寒光一闪。谁知匕首刚出鞘就被笼底磁石"咔"地吸住，他踉跄着要去掏暗镖，却发现腰间皮囊早被渔妇顺走——里头十二枚柳叶镖正牢牢粘在磁石上，活像晒干的银鱼。
七八个渔民一拥而上，拿捆蟹的草绳将人捆成粽子。"黑心肝的，还想用毒镖？"福伯啐了口，掏出那匕首往蟹壳上一划，青灰色的甲壳瞬间泛起诡异紫斑。楚舟眯眼盯着刃口暗纹，这淬的怕是渊族血藻毒，沾皮即溃。
"搜他怀兜。"楚舟话音未落，阿旺已眼疾手快地摸出个油布包。层层揭开后，半截青铜蟹钳赫然入目，钳齿密布的血槽里凝着黑褐色污垢。渔童刚要伸手碰，被楚舟一把攥住腕子："且慢！"
海风掠过钳身，那些看似锈迹的纹路在日光下竟显出字迹。楚舟沾了点海水抹上去，蚀刻的篆文渐渐清晰："癸亥月圆，血祭沧海"。今日正是十月初三，算来只剩七日。
滩涂忽然卷过阵阴风，远处礁石群传来海鸥凄厉的啼叫。楚舟摩挲着钳柄处的黑水印记，忽然想起昨日在祠堂密室见到的星图——月圆那日的潮位，正对应着蓬莱海域某处漩涡。
"楚哥！这腌臜货要咬舌！"阿旺的惊呼打断思绪。那探子腮帮子鼓起，却被福伯眼疾手快塞了团海藻。"想死？没这般便宜！"老渔民冷笑，"盐牢里十八道腌鱼的法子，正好拿你试个遍。"
楚舟却望向海天交界处隐约的船影。黑水这般急着推进血祭，怕是镇海鼎碎片的收集已到最后关头。他将青铜钳揣进怀里，蟹壳硌着心口发疼——阿鲛这几日总盯着手臂血纹发呆，莫不是也感应到什么？
"把这厮押去地窖，用牡蛎壳灰铺地。"他低声嘱咐福伯，"再让春娘熬锅黄连醒酒汤，灌足了再审。"转身时瞥见阿旺正拿草茎戳那探子的鼻尖，学螃蟹吐泡泡的模样，又忍不住摇头轻笑。
日头攀上桅杆时，楚舟蹲在船头修补蟹笼。磁石被他换成从黑水探子身上缴获的玄铁片，吸附暗器的力道更胜从前。咸腥的海风里，他仿佛又听见阿鲛昨夜的低语："血纹烫得厉害，像有什么要钻出来......"
"楚哥！"阿旺蹦跳着蹿上甲板，怀里兜着刚摸的蛤蜊，"祠堂后墙的藤壶突然全死了，你要不要......"
话没说完，远处忽然传来重物落水声。楚舟腾地起身，看见三个黑点正从礁石间的小船跃入海中。他攥紧那截青铜钳，钳齿在掌心印出深深的红痕——这场蟹市闹剧，怕是黑水抛出的第一只饵。
"楚大哥！那火专追着俺们穷苦人烧！"二狗子攥着半截竹竿往火堆里捅，火星"噼啪"炸开，正落在他补丁摞补丁的裤裆上。少年嗷嗷叫着蹦起来，活像只被烫了屁股的猴。
楚舟抄起竹筐扣住乱蹿的火苗，指缝间漏下的绿光映出满地焦黑稻茬。这火邪性得很，不似寻常野火燎原，倒像是从土里钻出来的鬼爪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