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11章盐渠断流
楚舟踩着露水往盐田去时,老远就听见春娘的大嗓门在滩涂上炸开。
"这帮杀千刀的!渠水都见了底,拿什么腌蛎子!"春娘拎着空木桶站在干裂的渠边,裤腿卷到膝盖,露出晒成酱色的结实小腿,"昨儿还哗啦啦的流水,今晨连泥鳅都翻肚皮了!"
十几个盐工正围着渠口打转,竹笠下淌着汗珠子。楚舟蹲身摸了摸渠底的湿泥,指腹搓开褐色的泥壳,露出底下泛白的盐霜——这是黑水船帮惯用的腐水药,能让活水三日枯竭。
"上游有人动了手脚。"楚舟摘了斗笠扇风,远处芦苇荡里惊起几只白鹭,"阿旺,带人沿渠往北搜。"
话音未落,渠口突然传来"咚"的一声闷响。渔童二狗子举着撬棍直跳脚:"这破闸门比王八壳还硬!"他刚撬开的木闸缝隙里,赫然露出黑铁浇铸的机关锁,锁眼泛着幽幽蓝光。
"让让!"老盐工赵四挤开人群,往掌心啐了口唾沫,"当年老子在漕帮拆过十七道闸门..."他抡起铁锤砸向锁头,火星四溅间突然"咔嗒"一响,锁眼猛地弹出三根毒针!
"当心!"楚舟扯着赵四的后领往后拽,毒针擦着老人花白的鬓角钉进土里。二狗子吓得一屁股坐进泥坑,裤裆上顿时晕开深色水渍。
春娘"噗嗤"笑出声:"小崽子尿裤子了!"众人哄笑间,渠底突然传来诡异的"咕嘟"声。楚舟抄起竹竿往泥里一捅,混着腐臭的黑水突然喷涌而出,吓得渔民们连连后退。
"是连环闸。"楚舟用衣摆擦掉脸上泥点,"底下埋了腐水囊,硬拆会引爆毒液。"他抬头望了望日头,盐田里晾晒的蛎壳已经开始泛白——再拖半日,这季的腌蛎就全毁了。
二狗子突然指着芦苇荡大喊:"楚大哥看!那边有老藤!"众人顺着他手指望去,只见十几丈高的崖壁上垂着碗口粗的野藤,藤叶间还挂着几串紫红的野葡萄。
"赵叔,带人砍二十丈野藤来。"楚舟解下腰间酒葫芦灌了一口,"春娘,把晒盐场的压舱石全搬来。"
半个时辰后,十来个盐工嘿呦嘿呦地扛着磨盘大的石块堆在渠边。赵四摸着野藤咂舌:"这藤比牛筋还韧,当年山匪拿来吊城门..."话音未落,春娘已经抡起斧头砍断藤蔓,溅起的汁液糊了二狗子满脸。
"绑石坠!"楚舟将藤蔓编成麻花状,渔民们喊着号子把石块捆成串。春娘抬脚踹了踹藤绳,转头冲楚舟挑眉:"要是砸不开,老娘就把黑水那帮龟孙塞进蚌壳腌成臭鱼干!"
"一、二、三——放!"
十块压舱石轰然坠下,藤绳瞬间绷成满弓。木闸发出令人牙酸的"吱呀"声,腐水从裂缝里滋滋往外冒。二狗子突然指着水面尖叫:"快看!有字!"
浑浊的水流中,半截木闸残片翻腾着浮上来。楚舟用竹竿挑起碎片,湿漉漉的木纹间赫然嵌着青铜纹路——正是镇海鼎缺失的巽位图腾!纹路顺着水流方向蜿蜒,最终指向西北方的海平线。
"是黑水的老巢。"赵四眯起昏花的老眼,"十年前我跑船时见过,外海有座秃鹫岛,崖壁陡得连海鸟都站不住脚..."
暮色降临时,楚舟独自蹲在修补好的渠边。新引的渠水哗啦啦漫过青铜纹路,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芒。远处突然传来二狗子的惊呼:"楚大哥!快看秃鹫岛!"
海天交界处,三簇幽绿的火光正在移动,像极了夜航的船队。楚舟摸出贴身藏的青铜鼎碎片,那些残缺的纹路突然微微发烫——阿鲛昨日手臂上的血纹,也是朝着这个方向蔓延。
"准备舢板。"楚舟把碎片按进掌心,春娘扛着渔叉从盐垛后转出来,鼻尖还沾着盐粒:"带老娘一个!上次让黑水的龟孙跑了,这次非捅他十个八个窟窿..."
海浪拍岸声中,谁也没注意渠底的青铜纹路正在缓慢蠕动,像一条苏醒的蛇。
"楚哥,这厮今早压了三成价!"渔童阿旺气鼓鼓地扯他袖子,鼻尖还沾着蟹壳碎屑,"王婶家的铁钳将军都被他塞进笼子了!"
楚舟捻起只醉虾丸嗅了嗅,唇角微勾:"去,把咱新酿的‘三日倒’搬来。"他早瞧见那贩子靴筒里若隐若现的短刃反光,黑水帮的探子倒是愈发舍得下本,连玄铁匕首都配上了。
"这位爷,尝尝咱们渔场特制的醉蟹?"楚舟拎着酒坛晃到摊前,泥封一揭,浓烈酒香混着紫苏味儿直冲鼻腔。那贩子喉头滚动两下,却摆手推辞:"某家只收不食......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