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10章千帆归渊
"楚哥儿!黑水船帮的蜈蚣旗!"渔童阿旺赤脚奔上礁石,裤腿还沾着刚剖开的鲭鱼血。海平面处,二十余艘双桅帆船正破浪而来,船头铁铸的夜叉像在朝阳下泛着冷光。
楚舟攥紧手中赶海用的竹耙,耙齿上还卡着半片牡蛎壳。他眯眼望向潮水线——今日是望潮日,再有两刻便是大汛。
"春娘,带人把筏场的旧浮木全推下海!"他转身扯开嗓门,"王老爹,劳您老带后生们去礁石后藏火油桶!"
滩涂上顿时炸开锅。渔妇们甩开织网的骨梭,汉子们扔下剖鱼的蚌刀,连七旬的老盐工都抄起舀盐的竹斗往海边冲。春娘边跑边解围裙,绣着八卦纹的裙摆扫过满地蛏子洞:"要死要死,我腌的二十坛醉虾还在棚里......"
"这时候还惦记你那虾!"王老爹一脚踢开拦路的藤壶筐,腰间挂的算盘珠子叮当乱响,"阿旺!去祠堂把过年祭神的火龙油搬来!"
海浪声里忽然混进破空锐响。楚舟猛地把阿旺按在沙地上,三支铁头箭擦着发髻钉进身后的蚝壳堆。黑水船头立着个戴青铜面具的汉子,手中铁胎弓泛着幽蓝。
"楚舟小儿,今日定要你渔场变坟场!"那人的笑声像砂纸磨过锈铁。
楚舟抓起把细沙扬在风里,沙粒斜飞着扑向东南。他嘴角忽地勾起——潮向了。
"阿旺,带孩子们唱《潮信谣》!"他反手抽出插在腰后的赶海锣,"哐哐"两声震得沙滩上的招潮蟹直竖螯足。
渔童们清脆的童声刺破硝烟:"三月望潮高过桅,龙王翻身浪打浪——"随着歌谣,百余根缠着渔网的浮木被推入海中。这些陈年船料早被藤壶蛀得千疮百孔,此刻却在暗流裹挟下,如离弦之箭撞向敌船。
"放火龙!"王老爹的烟袋锅重重敲在礁石上。藏在石缝后的火油桶应声而裂,黑稠的液体顺着潮线蔓延开来。春娘咬牙甩出火折子,火苗触油的刹那,整片海域炸开金红的光。
黑水头领的狞笑僵在脸上。他脚下的主船被三根浮木卡住舵板,正打着旋撞向友船。带着火苗的浪头舔上帆布,绣着蜈蚣的旗帜瞬间化作飞舞的灰蝶。
"我的醉虾啊......"春娘瘫坐在沙滩上,望着在火海中翻腾的敌船,突然捶地大哭,"那帮杀千刀的,船里还装着半舱我赊来的绍兴黄!"
楚舟顾不得安慰她,目光死死锁住正在下沉的主船。潮水冲刷着船尾的青铜锚链,隐约有暗红纹路在锈迹下浮现。他正要涉水去看,脚下沙地忽然剧烈震颤。
"楚哥儿!快看海底!"阿旺尖叫着指向远方。
深蓝色的海面下,一道蜿蜒的血色光脉正缓缓蠕动,所过之处,翻着白肚的鱼群竟抽搐着重新游动起来。楚舟脑中突然响起尖锐的蜂鸣,眼前浮现半透明的系统光幕——【警告!深渊污染突破临界值,生态修复度降至9%】
"轰!"
海底传来闷雷般的巨响,渔场东侧的蛎山轰然崩塌。无数附在礁石上的牡蛎下雨般砸向海面,其间混杂着块状青铜碎片。楚舟捞起一片,发现上面刻着扭曲的纹路,与他臂上日渐蔓延的血纹如出一辙。
"圣女镇海......"他摩挲着青铜片上的铭文,突然被春娘的骂声打断。
"楚舟!你还有闲心捡破烂!"这泼辣寡妇抄起根晾鱼干的竹竿,竿头还晃荡着两条咸鲅鱼,"祠堂后墙都叫浪拍裂了,吴巫祝非说是海神发怒,要拿童男童女祭......"
她的话头戛然而止。顺着楚舟铁青的视线望去,崩塌的蛎山缺口处,赫然露出半截嵌满珍珠的青铜锚。锚链上深褐色的污渍,怎么看都像是干涸的血迹。
海浪突然变得粘稠起来,泛着诡异的荧绿色。阿旺弯腰想捞只被冲上岸的荧光水母,却见那生物体内竟裹着半枚青铜钱币,钱眼处刻着"镇海"两个篆字。
"要变天啊。"王老爹吧嗒着早已熄灭的烟袋,混浊的老眼映着海面血色,"楚哥儿,你臂上那些血纹......"
楚舟猛地攥紧青铜片。尖锐的棱角刺破掌心,血珠滴在沙滩上,竟凝成个扭曲的符文。系统光幕应声弹出新提示:【检测到圣器"镇海锚",污染同化率+15%】
海风里忽然飘来若有若无的歌声。渔童们指着远海惊呼,只见滔天巨浪中,隐约有鲛影摆尾,发光的鳞片在暮色中连成星河。
"待君......重聚......"
楚舟浑身剧震。那声音分明与阿鲛七分相似,却透着刺骨寒意。他刚要细看,海面突然炸开丈高的黑潮,将鲛影与歌声一并吞没。
"楚哥儿!祠堂......祠堂的镇海鼎在渗血!"浑身湿透的吴巫祝连滚带爬扑来,手中罗盘指针疯转,"今夜子时,大凶......"
楚舟望着掌心随血脉搏动的诡异符文,突然轻笑出声。他转身拍拍阿旺沾满海藻的脑袋,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:"去,把醉虾分了压压惊。告诉大伙——"
他的目光扫过海面漂浮的敌船残骸,最终停在青铜锚露出的方位。
"真正的硬仗,才刚刚开始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