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13章潮田鬼火
咸腥的海风裹着火星子扫过田埂，楚舟一脚踩进泥坑里，裤腿溅满黑浆。远处稻田里蹿起几簇幽绿火光，照得人脸发青。
"楚大哥！那火专追着俺们穷苦人烧！"二狗子攥着半截竹竿往火堆里捅，火星"噼啪"炸开，正落在他补丁摞补丁的裤裆上。少年嗷嗷叫着蹦起来，活像只被烫了屁股的猴。
楚舟抄起竹筐扣住乱蹿的火苗，指缝间漏下的绿光映出满地焦黑稻茬。这火邪性得很，不似寻常野火燎原，倒像是从土里钻出来的鬼爪子。
"让开！"春娘扛着箩筐冲过来，牡蛎壳灰"哗啦"泼在火星上。老农王伯哆嗦着捧起一株焦稻，混浊的老泪砸在黢黑的穗子上："造孽啊...眼瞅着抽穗的苗子..."
楚舟捻起一撮灰烬在鼻尖轻嗅，腐臭味混着刺鼻的磷味直冲脑门。他猛地扒开焦土，几粒未燃尽的蓝绿色粉末粘在指腹——是腐骨磷粉，黑水船帮最爱用的阴毒玩意儿。
"二狗子！把晾在祠堂的牡蛎灰全搬来！"楚舟话音未落，田埂那头突然传来惊呼。七八个举着火把的渔民连连后退，绿火竟顺着稻秆蹿成一道火墙，将众人逼到水渠边。
春娘抄起竹耙就要扑火，被楚舟一把拽住："这火遇水更旺！"他抓起箩筐里的牡蛎壳灰往渠里撒，混着咸腥味的海风卷起灰雾，眨眼间覆住整片火墙。
"鬼火怕咸！"王伯突然扯着嗓子喊起祖辈传下的老话，"阎王爷也得腌入味！"
二狗子抱着灰坛子深一脚浅一脚跑来，裤裆的破洞灌满冷风："楚大哥，祠堂梁上的灰都在这儿了！"说着脚下一滑，整坛灰"砰"地砸在田埂上。风卷着灰雾扑向火墙，幽绿火焰发出"滋滋"怪响，竟像活物般扭曲退缩。
楚舟趁机抢过竹耙，将灰烬往火根处猛捅。火星子溅到春娘裙摆上，烫出个焦黑的洞。"好你个楚舟！"妇人抄起竹筛拍打火苗，"老娘就这一条囫囵裙子！"
"赔你十匹鲛绡纱！"楚舟笑着闪过飞来的筛子，余光瞥见灰堆里有东西反光。他不动声色用脚拨开焦土，半截青铜穗头露出狰狞的兽面纹——正是镇海鼎的残件。
潮气突然加重，渗血的穗头在月光下泛起妖异的红光。血珠顺着纹路蜿蜒爬行，渐渐在焦土上汇成艘三桅战船的轮廓。楚舟心头一紧，这图腾他在祠堂古卷上见过——渊族覆灭前最后的战船"吞海号"。
"楚大哥！这船缺个角！"二狗子不知何时蹲在旁边，沾着血渍的手指戳向船帆位置。缺失的豁口形如祠堂飞檐，正是密室暗门的标记。
春娘突然"咦"了一声，拎起二狗子的后领："小兔崽子往哪摸呢？"少年手里攥着个油纸包，里头还剩些蓝绿粉末。王伯抡起锄头就要砸："好哇！原来是你这小崽子放火！"
"冤枉啊！"二狗子一蹦三尺高，"俺在灰堆里捡的！"油纸角隐约可见黑水印记，楚舟心头雪亮——定是投毒之人仓皇间遗落的证物。
海风卷着咸灰掠过稻田，最后一簇鬼火在牡蛎灰里抽搐两下，彻底没了声息。王伯跪在田埂上，颤抖的手抚过幸存的稻苗："再晚半刻...再晚半刻..."
"晚不了。"楚舟将青铜穗头揣进怀里，冰凉的触感贴着心口，"劳烦春娘带人守夜，二狗子跟我去祠堂——该会会那位不敢见光的'海鬼'了。"
二狗子刚要欢呼，裤裆的破洞"刺啦"又裂开三寸。春娘"噗嗤"笑出声，甩过件旧蓑衣："裹上！别污了海神娘娘的眼！"
夜色里，祠堂飞檐上的镇海铃无风自鸣。楚舟摸向怀中发烫的青铜穗，密道墙缝里渗出的潮气混着血腥味，与那渊族战船图腾如出一辙。
“当心！”春娘猛地扯住他后领往后拽，三根淬了绿光的毒针擦着鼻尖扎进沙地，滋滋冒着白烟。
“好家伙，锁眼里藏了阎罗殿。”楚舟抹了把冷汗，身后传来一阵哄笑。七八个渔妇挎着竹篮围过来，领头的王婶晃了晃手里油腻腻的陶罐：“楚小哥，试试这个？”罐口一倾，腌得发黑的鱼油滴滴答答浇在锁头上，咸臭味熏得人直皱眉。
锁芯突然“吱呀”转了小半圈，王婶得意地叉腰：“黑水贼当咱们渔家只会织网？这腌了五年的黄花鱼油，铁锈见了都得喊祖宗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