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22章潮信乱舟
海风裹着咸腥气扑在脸上，楚舟蹲在礁石上，盯着滩涂边歪斜的渔船直嘬牙花子。船头卡在两道岩缝里，活像条翻肚的咸鱼。老舵手陈三爷拄着木桨直叹气："昨儿潮信还准得跟日头东升似的，今早忽地就乱套！"
"楚哥儿，您快想辙啊！"几个年轻渔民急得直搓手，"再泡半日，船底非得让藤壶蛀穿不可！"
楚舟拎起裤腿蹚进浅水，脚底忽地一硌。他弯腰捞起块黑黢黢的石头，磁石特有的凉意顺着掌心往骨头缝里钻。"三爷，借您桨用用。"他抄起木桨往海里一探，桨头铁箍"咔"地吸在暗礁上。
"好家伙，海底长磁石林了！"陈三爷一拍大腿，"怪不得潮水乱蹿，这玩意儿把罗盘针都搅成陀螺了！"
礁石滩顿时炸了锅。渔童二狗子学着大人模样叉腰喊："定是黑水帮那些腌臜货使坏！上回往咱盐田扔毒蛇，这回又搞磁石阵！"话音未落就被他娘揪着耳朵拎走："小祖宗哎，当心让磁石吸了门牙去！"
楚舟盯着海面波纹走向，忽然笑出声："诸位且看，这磁石排的是九宫八卦阵。"他指尖蘸海水在礁石上画阵图，"坎位缺角，巽位多生，咱们给它来个'铁索横江'！"
"铁索？咱渔村最粗的链子就祠堂栓门那条！"老铁匠赵叔嚷嚷着要去拆门，被楚舟一把拽住："使不得！劳烦赵叔熔些废铁钩旧船钉，咱们现编铁链！"
半时辰后，二十来个汉子嘿呦嘿呦扛着三丈长的铁链来了。陈三爷眯眼打量链子上的锈疙瘩，咧嘴笑："这玩意儿沉海底，保准让磁石当糖葫芦啃！"
潮水退至脚踝时，楚舟带人扛链子下海。铁链刚触水就"哗啦啦"朝暗礁窜去，活像条见了荤腥的恶蛟。二狗子蹲在礁石上学螃蟹吐泡泡，突然指着某处惊叫："楚哥儿！那磁石上镶着亮晶晶的铜钉！"
楚舟一个猛子扎下去，果然见磁石表面嵌着枚青铜钉。钉帽花纹诡谲，借着透入海底的日光细看，竟刻着"亥时三刻"四个小字。他心头突地一跳——这不正是十年前在海滩捡到阿鲛的时辰？
"起链！"岸上众人齐声呼喝。铁链绷得笔直，陈三爷赤膊站在船头，古铜色脊梁上滚着汗珠子，吼着不知哪辈传下的船工号子："拔钉哟——嘿呦！如拔牙哟——嘿呦！"
"咔嚓"一声裂响，磁石阵中央崩开道缝隙。铁链带着七八块磁石破水而出，砸在滩涂上溅起老高泥浆。二狗子蹦跳着要捡磁石玩，被他爹兜头拍了一巴掌："仔细吸走你钱袋里的铜板！"
楚舟摩挲着青铜钉若有所思，忽听祠堂方向传来"当当"钟鸣。正在收拾渔网的春娘直起身，鬓边碎发被海风吹得乱飞："怪事，今日既非初一又非十五......"
海浪陡然汹涌起来，阿鲛提着裙角跌跌撞撞跑来，颈后疤痕红得滴血："楚舟，祠堂供桌在震！那个、那个青铜鼎的碎片......"
话音未落，海天交界处炸开个闷雷。陈三爷望着突然西沉的日头，旱烟杆"吧嗒"掉在船板上："未时未到就天黑，这潮信......要出大事啊！"
楚舟攥紧青铜钉，钉帽的"亥时三刻"仿佛烙进掌心。二狗子他娘抱着木盆路过，瞥见他神色，顺口念叨："楚哥儿发什么呆？晚上来家喝蛎子汤，管够！"
海风裹着这句家常话卷向远天，楚舟望着开始涨潮的海面，忽然觉得那翻涌的浪头里，藏着他与阿鲛都逃不开的宿命。
"楚大哥！黑水那帮腌臜货说咱采的蛎子沾了精怪！"渔童二狗子从人堆里钻出来，鼻尖还沾着泥星子，"刘婶今早撬蛎子划破手，这会儿整条胳膊都紫了！"
楚舟拎起竹篓里一枚拳头大的牡蛎，壳面黏着墨绿海藻。晨光斜斜切过壳缝，隐约透出里头饱满的蛎肉。"去把受伤的乡亲请来，再搬个木案到滩头。"他屈指弹了弹蛎壳，清脆声响惊飞几只海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