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0章蚌坟迷踪
海风裹着咸腥味掠过滩涂，楚舟蹲在泥滩边，手指捻起一撮泛黑的沙土搓了搓。远处几个渔童赤着脚在浅水洼蹦跳，竹篓里装着小半篓花蛤，嘻嘻哈哈的笑声被浪声揉碎。
"楚哥儿！"老渔民陈四瘸着腿从礁石后绕出来，草鞋上还粘着几片青苔，"你昨儿说的‘蚌瘟’当真？咱祖辈养蚌，可没听过啥黑珍珠里长虫的邪乎事！"
楚舟站起身，拍了拍衣摆上的沙粒，指着一旁堆积如山的死蚌壳道："四叔您瞧，这些蚌壳内壁发黑，剖开的珍珠囊里全是虫卵。"他从腰间皮囊里摸出颗拇指大的黑珍珠，对着日头一晃，"您再细看这珠子——"
陈四眯眼凑近，突然"哎呦"一声倒退两步。那黑珍珠表面竟浮着层细密纹路，像千万条小虫盘曲扭动。
"这是中了蛊啊！"陈四脸色煞白，攥紧胸前挂的避邪贝符，"定是动了珊瑚神的禁地，降下灾祸......"
楚舟哭笑不得，正要解释寄生虫与水质的关系，滩涂西头突然传来一阵喧哗。七八个渔民扛着木桶铁锹涌来，领头的是村巫赵四眼，他麻布袍子上缀满海星干，手里铜铃晃得叮当响。
"灾星现世！"赵四眼扯着嗓子喊，"楚家小子用妖术养蚌，惹怒海神娘娘！昨夜我起乩得示，需将病蚌全数投海，再选童男童女祭......"
"祭你个头！"春娘拎着鱼叉从腌鱼架后转出来，围裙上还沾着鱼鳞，"上回旱灾说要祭龙王，结果是你偷摸收了黑水船帮三坛米酒！"
人群哄笑起来，赵四眼气得直抖铃铛。楚舟趁机举起黑珍珠高声道："诸位！我已请来鸬鹚群除害，今日正午退潮时......"
"楚哥儿！"阿鲛忽然从礁石堆里钻出来，湿漉漉的麻花辫滴着水，怀里紧抱个陶罐，"你快看这个！"她掀开罐盖，里头几十只病蚌正在咸水里吐着黑沫。
楚舟瞳孔一缩——那些蚌壳内侧的虫卵排列成箭头状，齐刷刷指向村东祠堂。
正午日头毒辣，祠堂前的百年老榕树上知了叫得撕心裂肺。楚舟蹲在石阶旁，盯着青砖缝隙里蠕动的藤壶出神。春娘攥着铁锹跃跃欲试："挖吧？赵四眼带人去海边了，趁现在......"
"且慢。"陈四颤巍巍拄着拐杖挪过来，枯手指向屋檐下的镇海兽石雕，"这祠堂底下埋着先人骨殖，惊动了要倒大霉的！"
楚舟摸出颗醉虾丸弹进榕树洞，几只贪嘴的招潮蟹横着爬出来。他忽然笑了："四叔，您年轻时不是最爱讲祖爷爷智斗恶蛟的故事？若他老人家在世，定要夸咱们护住了渔村命脉。"
陈四愣怔片刻，混浊的眼里泛起光，拐杖重重一跺："挖！"
铁锹刚撬开第三块地砖，阿鲛突然"啊"地惊叫。砖下压着个褪色的红布包，里头裹着半截焦黑木牌，隐约可见"镇海"二字。楚舟用鱼骨镊夹起木牌，背面密密麻麻刻着古怪符号。
"这是......"春娘凑近细看，"我亡夫当年从琉球带回的杂书上，好像有类似的字。"
"是潮汐记录。"楚舟指尖抚过凹凸的刻痕，"每隔四十九日标一个圆点，看这走势......"他猛地抬头，"最近一次大潮就在三日后！"
"楚哥儿！"滩涂方向传来呼喊，两个渔民架着浑身湿透的赵四眼奔来。老神棍的铜铃只剩个残破铃舌，哆嗦着嘴唇道："鬼......鬼船！我们刚要抛蚌，海里冒出条贴着符纸的......"
轰隆！
地面突然剧烈震颤，祠堂梁柱簌簌落灰。阿鲛怀里的陶罐"啪"地摔碎，黑珍珠滚落一地，虫卵竟在日光下爆开，溅出腥臭黏液。楚舟抄起铁锹猛铲地面，青砖下赫然露出个黑黝黝的洞口。
"拿火把来！"他扯下衣摆缠住口鼻，"春娘带人封住滩涂，绝不能让病蚌入海！"
陈四突然死死拽住他胳膊，苍老的手背青筋凸起："这洞我认得！六岁那年贪玩跌进去，尽头供着口刻满海兽的青铜......"
海风卷着赵四眼的破铃铛滚过石阶，叮叮当当掉进地洞深处。楚舟将火把往洞口一照，石壁上密密麻麻嵌着蚌壳，像无数只窥视的眼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