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0章千帆归港
螺壳村的码头上,三十艘渔船排成月牙阵型,桅杆上挂的鲞鱼干在风里晃荡,咸腥味混着南洋香料的辛辣直往人鼻子里钻。楚舟踩着牡蛎壳垒的台阶往高处一站,差点被渔网绊个踉跄——春娘正领着村妇们往旗杆上挂彩绸,那渔网里还兜着几尾活蹦乱跳的鲭鱼。
"楚东家当心脚底!"老舵手王二麻子叼着竹烟斗,笑得露出豁牙,"您这新裁的缎面靴子,可别让鱼尾巴扫脏喽!"
楚舟低头一瞧,靴尖果然沾着片鱼鳞,在日头底下泛着七彩光。他顺手摘了鳞片往海里一抛,扯开嗓子喊道:"卸货的爷们加把劲!今晚千帆宴,醉虾管够!"
"东家这话实在!"扛着暹罗陶罐的壮汉们哄笑起来。两个半大渔童趁乱摸进船舱,偷了把胡椒往对方领口里塞,呛得喷嚏震天响。
阿鲛蹲在礁石边理渔网,颈后的鱼鳃状疤痕被碎发遮着。她忽然指尖一颤,网绳上黏着的荧光藻汁"啪嗒"滴在腕间。海水无风自动,浪头退得比潮汛还急三分。
"阿鲛姐!快看滩涂!"负责清点珊瑚的琉球小贩突然尖叫。方才还淹在水下的泥滩裸出大片沟壑,淤泥里斜插着半扇青铜物件,盖面纹路像渔网又像血管,正中央赫然錾着商会新制的"千帆绕鼎"徽记。
楚舟一个箭步冲过去,鹿皮靴陷进泥里拔不出,索性光着脚往前蹚。近看才发现那青铜盖足有磨盘大,边缘爬满藤壶,缝隙里渗出的黏液泛着诡异的荧绿色。
"都别碰!"他拦住要伸手摸纹路的老渔民,"去年收的那批宋代海志里提过,这种青铜器多半带......"
"带啥?财运?"春娘提着裙摆追过来,发间别的珍珠步摇叮当乱晃,"要我说就该请村巫打卦,指不定是龙王爷给咱添聘礼呢!"
话音未落,滩涂深处传来"咕噜"一声闷响。方才还嬉闹的渔童突然僵住,指着海面结结巴巴:"船、船自己在动!"
三十艘空船齐齐调转船头,桅杆上的彩绸无风自扬。阿鲛猛地捂住后颈,指缝间漏出幽蓝微光。楚舟怀里揣的潮汐罗盘"咔嗒"乱转,磁针直指青铜盖上的裂缝。
"抄网兜!长竹竿!会水的抄家伙跟我来!"楚舟踹开缠在脚上的海草,余光瞥见王二麻子正把醉虾往裤腰里塞,气得发笑:"麻叔!那虾是引虎鲸的饵料!"
"我这是替东家试毒!"老舵手梗着脖子嚷嚷,忽然瞪圆了眼,"娘嘞!盖子在冒泡!"
荧绿黏液在青铜纹路里沸腾,眨眼间漫过半个鼎盖。楚舟抄起晾盐的木锨往裂缝里一插,腥臭白烟"滋啦"蹿起三尺高。阿鲛突然拽住他衣袖,沾着荧光藻汁的指尖在泥地上急画——竟是幅歪扭的星图,中央标着他们此刻的位置。
"潮信不对。"她沙哑的嗓音惊得众人一颤,"这个时辰该涨潮。"
仿佛应和这话,远处海平线突然拱起墨色浪峰。方才偷胡椒的渔童指着天空尖叫:"快看云!"
卷积云拧成漩涡状,正中央漏下一柱天光,恰恰笼住青铜鼎盖。楚舟后颈汗毛倒竖,这景象他在现代台风预警图里见过——是低气压形成的"云洞"!
"要变天!收帆!捆货!"他吼得破了音,"女人孩子先撤!"
"老子的珊瑚!"琉球商人抱着木箱不肯撒手,被春娘一渔网兜头罩住,"要钱要命?没见着楚东家脸都绿了?"
滩涂突然剧烈震颤。鼎盖裂缝里"啵"地冒出个气泡,裹着块黑曜石浮到水面。楚舟竹竿一挑捞起来,石面上赫然刻着与现代声呐图别无二致的海底地形,一道裂谷直指东海深处。
阿鲛突然闷哼一声跪倒在地,后颈蓝光暴涨。潮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却,三十艘空船随着水流往外海漂去。王二麻子把醉虾往海里一抛,虎鲸群破浪而来,却只在船队外围打转不敢靠近。
"是镇海鼎的盖子。"楚舟攥紧黑曜石,耳边响起系统久违的机械音:「检测到深渊污染标记」。他扭头冲呆立的众人大喝:"扯渔网拦船!用九宫阵!"
渔民们如梦初醒。二十张桐油渔网在空中绽成蛛网,网角坠的铜铃叮当乱响。楚舟拽着阿鲛退到高处,眼看潮水退到极致,裸露出海底森森白骨——竟是无数嵌着青铜零件的沉船残骸!
"东家!盖子在吸东西!"春娘突然指着鼎盖尖叫。方才抛出去的醉虾正在漩涡里打转,虾须以诡异的角度指向东海。楚舟怀里的黑曜石突然发烫,烫得他差点脱手。
"不是吸,是指引。"阿鲛按住狂跳的颈后疤痕,眼底泛起罕见的焦虑,"它在召唤......"
海天相接处炸开一声惊雷。三十艘空船突然调头,朝着东海方向齐齐扬帆。虎鲸群发出示警的长鸣,浪涛里浮起密密麻麻的荧光水母,像为船队点亮引路的灯笼。
楚舟盯着掌心的黑曜石,突然笑出声:"好个千帆宴,原来是给龙王爷唱了出空城计。"他转身踹醒看呆的琉球商人,"劳驾,珊瑚箱腾个空——咱们得给这馋嘴鼎盖备份厚礼!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