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43章潮田虫灾
晨雾还未散尽,春娘攥着把枯黄的稻穗冲进祠堂,鞋底沾的烂泥甩在青石板上,溅出星星点点的泥印子。
"楚舟!稻叶子全叫虫子啃成筛网了!"她抖开稻穗,叶片上密密麻麻全是虫眼,活像被百十根绣花针扎过。
楚舟正蹲在墙角研究新制的竹炭滤筒,闻言指尖一挑滤网,细密的网眼在晨光下泛着青黑光泽。"昨日巡田时还好端端的......"他话音未落,祠堂外突然传来老农陈伯的嚎哭。
"我的稻啊!哪个天杀的往田里投毒!"
滩涂东头的潮田里,十几个老农跪在田埂上捶胸顿足。楚舟拨开稻丛一看,叶片背面粘满米粒大小的虫卵,卵壳泛着诡异的青绿色。才碰了碰叶尖,就听"咔嚓"一声脆响,数不清的黑色幼虫破壳而出,转瞬将半片稻叶啃得只剩叶脉。
"这是渊族的腐骨蛉。"阿鲛突然捂住右臂,指缝间渗出点点血珠。她扯开半截袖子,臂上血纹红得发烫:"幼虫食叶,成虫食骨,当年渊族战场上......"
"管它什么蛉,先救稻子!"陈伯抄起竹耙就要往田里扑,被楚舟一把拽住后领。老农急得直跺脚:"再耽搁半日,秋收的稻米都得喂了虫子!"
楚舟眯眼望向远处滩涂,忽然瞥见芦苇荡里晃过几片白影。"春娘,把鸭棚的麻鸭都赶过来!要会凫水的那群!"
半盏茶后,三百多只麻鸭扑棱着翅膀涌进稻田,扁嘴贴着水面一阵猛啄。鸭掌搅起浑浊的水花,所过之处虫卵尽数被吞,连刚孵化的幼虫都被鸭舌卷进肚里。
"妙啊!"陈伯破涕为笑,从怀里摸出把虾干撒向鸭群:"鸭将军们加把劲,晌午给你们加餐!"老农们有样学样,掏鱼干的掏鱼干,扔螺肉的扔螺肉,稻田霎时成了百鸭宴席。
楚舟却蹲在田埂上扒拉虫尸,忽然用竹片挑起个拇指盖大小的青铜片。阿鲛凑近一看,残片上蚀刻着扭曲的符文,分明是渊族文字。
"育虫术......以圣女血为引......"她指尖刚触到铭文,臂上血纹突然暴起红光。成堆的虫尸无风自动,竟聚成个三尺高的虫球,朝着阿鲛滚来!
"嘎!"
领头的花麻鸭猛地振翅跃起,一嘴啄散虫球。鸭群见状一拥而上,眨眼间把满地虫尸吞吃殆尽。陈伯乐得直拍大腿:"瞧瞧!咱们鸭军连阵法都会破!"
楚舟却盯着青铜残片若有所思。碎片边缘还粘着半片虫壳,隐约能看出鼎耳纹样。正要细看,忽听芦苇荡里传来孩童惊呼。
"黑水贼往西头盐田跑了!"
三个蒙面汉子正背着竹篓狂奔,篓缝间不断漏出青绿色虫卵。领头的汉子突然脚下一滑,整篓虫卵倾泻在盐碱滩上,遇水瞬间孵化出黑压压的幼虫。
"接着!"楚舟解下腰间酒葫芦抛给春娘:"醉虾丸泡的烧刀子,专克这些毒虫!"
春娘拔开塞子凌空一泼,酒雾所过之处幼虫纷纷蜷缩僵死。领头的贼人刚要摸刀,却被斜刺里冲出的花麻鸭啄中手背,钢刀"当啷"落地。
"好鸭儿!今晚给你加两条黄花鱼!"春娘甩出渔网罩住贼人,转头却见楚舟蹲在虫尸堆里,正用竹枝拨弄着什么。
盐碱滩的烂泥里嵌着半枚青铜鼎卵,卵壳上密布蜂窝状孔洞。楚舟用布帕裹着手一掰,内壁赫然刻着幅血腥图谱:少女跪在鼎前割腕,血线落入虫卵堆,万千毒虫破壳而出的画面栩栩如生。
阿鲛突然闷哼一声跌坐在地。她臂上血纹如同活过来般蠕动,竟与鼎卵上的纹路渐渐重合。楚舟猛然想起上月从沉船中找到的渊族卷轴,那上面说圣女血脉......
"楚舟!西边稻田又出事了!"陈伯的喊声打断了他的思绪。老农举着片残缺的稻叶,叶脉上沾着猩红血珠:"虫子开始啃稻秆了!"
"放水!"楚舟劈手夺过春娘手中的酒葫芦,"把醉虾丸全溶进灌溉渠,引鸭群顺着药水游!"
二十斤醉虾丸化开的药汤漫过田垄,麻鸭们追着酒香横冲直撞。所过之处虫尸翻涌,连藏在稻根深处的虫卵都被鸭掌刨出来吞吃干净。待到日头西斜,八百亩潮田里再也找不出一只活虫。
"今晚给鸭将军们炖鱼汤!"陈伯乐呵呵地往鸭棚搬鱼筐,忽然"咦"了一声:"这鸭子怎么下绿壳蛋?"
楚舟接过鸭蛋对光一照,蛋壳内隐约透出青铜色泽。指节稍一用力,蛋壳裂开条细缝,半片带血的鼎纹残片掉了出来。
"明日得在鸭食里掺些磁石粉。"他望着西天渐沉的日头,把残片收进袖袋。阿鲛臂上的血纹还在发烫,像块烙进皮肉的青铜鼎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