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44章盐霜谜账
海风裹着咸腥味灌进盐仓，楚舟捏着账本的手指节发白，纸页上一串串墨字像是被潮水泡发了的虾米，歪歪扭扭挤成一团。
"昨日入库三百斤，今日出库倒成了五百斤？"他冷笑一声，账册重重拍在晒得发烫的盐垛上，"黑水帮这群腌臜货，做假账都不肯费脑子！"
"可不是么！"春娘拎着醋坛子跨过门槛，粗布裙摆扫起细盐粒，"昨儿我亲眼瞧着老张头扛进来十二袋盐，那袋口扎得比渔姑子的发髻还紧实——"她说着掀开坛封，酸气直冲人鼻尖，"要我说，这帮孙子做账的本事，还不如我家腌的酸黄瓜实在！"
仓外忽传来孩童嬉闹声。几个渔童趴在窗沿，为首的小石头鼻尖还沾着鱼鳞："楚大哥！我们在滩涂捡到个怪东西！"他扬手抛出个黑乎乎的物事，正落在盐堆里溅起白雾——竟是半截墨鱼囊。
楚舟眼底精光一闪，抄起墨鱼囊挤汁："春娘，劳烦取碗清水来。"
"又要折腾什么古..."春娘话音未落，楚舟已将墨汁混着清水泼向账册。浸透的纸页上，原本的墨字竟如退潮般淡去，浮现出朱砂写就的密文。
"这是..."春娘凑近细看，突然"噗嗤"笑出声，"好个黑心账！三百斤粗盐记成官盐价，倒腾的差价够买艘新渔船了！"
小石头扒着窗棂瞪圆眼："楚大哥怎知墨鱼汁能破邪？"
"去年腊月赶海，你不是用墨汁在礁石上画王八？"楚舟屈指弹他脑门，"晒了三日都没褪色——墨遇醋则显，这道理..."他话音戛止，账册夹层忽飘落半张泛黄皮纸。
春娘眼疾手快捞住，对着天光一照："这纹路...莫不是青铜鼎上的？"皮纸边缘参差，隐约能见"兑三巽五"的卦象标记，正中残缺的鼎纹正与祠堂地窖的方位吻合。
仓外忽响起急促的铜锣声。老盐工王伯踉跄撞进来，裤脚还滴着水："祠堂...祠堂地窖闹鬼！方才我去取腌菜，分明听见墙里有凿子声！"
楚舟攥紧皮纸疾步而出，暮色中的祠堂飞檐勾着半轮残月。地窖铁锁完好，门缝却渗出缕缕咸腥——不是海风的咸，是血藻腐败特有的铁锈味。
"取渔叉来！"楚舟指尖抚过砖缝，突然发力扣住块松动的青砖。砖石应声而落，露出个碗口大的黑洞，十几只红眼老鼠吱吱乱叫着涌出。
春娘举着火把凑近，火光跃动间，洞内赫然现出半截青铜鼎足，鼎身上缠绕的锁链纹路与阿鲛颈后疤痕如出一辙。鼎足旁散落着新鲜泥屑，一道蜿蜒水痕直通后山。
"是暗渠！"小石头突然指着地面惊叫。湿痕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幽绿，分明是沾了血藻的靴印。
楚舟抄起墙角的盐铲就要追，春娘却扯住他袖口："且慢！你听——"
地底传来闷响，像是巨蚌开合，又似钝器凿墙。忽然"轰隆"一声，东南角的盐垛应声崩塌，雪白的盐粒如瀑倾泻，露出个能容人钻过的地洞。
"好个声东击西！"楚舟怒极反笑，盐铲猛地插进洞壁，"在渔场底下打洞，当自己是钻沙的蛏子么？"铲头带出的泥土里混着暗红血藻，腥气熏得人作呕。
小石头突然猫腰钻进地洞，转眼捧着个物件钻出来："楚大哥快看！"他掌心里躺着枚青铜秤砣，砣底刻着"圣女等价命"五个小字，凹槽里还黏着未干的血藻泥。
春娘用帕子裹着秤砣细看，突然倒吸冷气："你们瞧这纹路！"血藻泥在帕子上洇开，竟显出半幅海图——蜿蜒的曲线正与阿鲛昨夜梦呓时在沙滩上画的纹路重合。
"轰！"
地底又传来巨响，整座盐仓都跟着震颤。楚舟突然脸色骤变，抄起盐铲冲向门外："小石头！带人去堵住滩涂东头的暗渠出口！春娘，把祠堂的镇海钟敲响！"
"那你呢？"春娘急得直跺脚。
楚舟已经翻身上了院墙，月光将他身影拉得老长。盐铲在青砖上擦出火花，他回头咧嘴一笑："我去会会这群打洞的老鼠——记得留两坛陈醋，回头请他们喝个够！"
海风突然转了向，带着咸味的风铃在檐角叮当作响。春娘望着楚舟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，突然觉得那青铜鼎契上的纹路，活像张开的血盆大口。
（本章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