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 祭海节博弈
岫远2025-08-13 11:212,474

  第6章祭海节博弈

  海神庙前的晒场挤得似开壳的蛤蜊,楚舟蹲在香案后,将晒干的贝链重新穿成串。远处滩涂上,渔娘们正抬着竹匾晾晒海带,粗麻衣角被潮气洇得深一块浅一块。阿荇踮脚往他腰带上系螺铃,细绳勒得指尖发白,叮当声混着浪头拍岸的闷响,倒像首断断续续的赶海谣。

  "哥,王三刀的眼线在榕树底下。"小丫头扯他袖口,声音压得比虾米还细,"方才往祭坛洒了把腥砂。"

  楚舟指尖轻捻香灰,果然嗅到丝腐鱼味。他摸出备好的艾草包塞进阿荇怀里,草叶窸窣间露出半截晒干的石莼:"待会你跟着吴婶采紫菜,祭坛十步内别沾鞋底。"

  卯时三刻,海螺号穿透晨雾。里正拄着蛇纹木杖登上高台,杖头嵌的玳瑁龟甲撞得叮当响。八个壮汉抬来三筐鲜贝,青口贝的斧足还粘着新鲜海泥,在竹筐缝里一抽一抽地动。晒场霎时鸦雀无声,唯闻浪打礁鸣。

  "打贝卦——"司仪拖长调子,脖颈青筋暴起。八名赤膊汉子抬着檀木卦盘入场,盘上三百六十五枚贝卦按潮位排列,最外圈的贝壳边缘发乌,像是常年泡在咸水沼的老贝。

  楚舟眯眼细看。贝纹深浅参差,低潮带的贝壳纹路被藤壶蚀得斑驳,倒像是故意挑的残次货。他腕间胎记突地一跳,忽地想起《岭南杂记》里那句"贝纹如潮痕,深者主大汛",指腹擦过腰间鱼篓——昨夜挑的二十枚中潮贝正泛着温润光泽。

  "请卦师!"里正声若洪钟。王三刀推着个跛脚老者上前,灰布衫下露出半截溃烂的脚踝。楚舟瞳孔骤缩——半月前这老卦师陈三水误食毒贝,是他用珍珠粉混着海薄荷救回的命!

  "今日吉位在巽。"陈三水颤巍巍拈起枚贝卦,枯指在壳纹上摩挲,"宜祭三牲,忌......"

  "且慢。"楚舟跨步上前,衣摆带翻香炉,香灰簌簌落在卦盘上。他抓起把贝卦扬在案上,壳缝里卡着的藤壶碎屑纷纷掉落。

  "这贝卦用的是低潮带老贝,纹路被藤壶蚀了七分,如何测得准?"他抓起把贝卦扬在案上,"诸位细看,这纹深不过三厘,分明是采自咸水沼的残贝!"

  人群哗然,卖虾酱的刘婆子挤到前排,抄起贝壳对着日头照:"我说怎得去年卜完卦就闹赤潮,敢情拿烂贝糊弄海神!

  王三刀梗着脖子嚷道:"黄口小儿懂什么......"

  "《海经补遗》有云:卦贝当取中潮带三年生扇贝,壳纹如浪叠九重。"楚舟解下腰间鱼篓,莹白贝壳滚成一片,阳光下纹路果然层层堆叠似浪涌,"这才是打贝卦的正主。"

  里正捻须不语,枯瘦的手指突然刺入贝肉。楚舟趁势剖开枚鲜贝,胶质贝柱在晨光下透如琉璃,清甜汁水顺着掌纹滴落:"咸水沼的贝肉泛黄带腥,中潮贝却是清甜如泉。"他将贝肉递向里正,"您老尝尝?"

  王三刀的脸涨成猪肝色。陈三水突然扑通跪倒,浑浊老泪砸在卦盘上:"楚哥儿救命那日,老朽在鬼门关瞧见了......瞧见了龙宫使者!"他抖着手指向贝卦,"这些才是真龙贝啊!"

  晒场炸了锅。里正木杖重重顿地,震得香案上铜铃叮当作响:"重摆卦盘!"

  楚舟暗松口气。昨夜他带着阿荇摸黑潜入养殖区,专挑纹路清晰的贝种,指尖被贝壳划破的血痕还凝在虎口。胎记忽地一跳,他瞥见王三刀正朝司仪使眼色,那司仪袖口隐约露出半截黑珠串。

  "吉位在乾,宜献珠玉。"陈三水新卜的卦象一出,晒场东南角顿时骚动。楚舟心头警铃大作——那是他藏珍珠贝群的位置!

  果然,司仪捧来的祭盘中,三枚黑珠正泛着幽光。王三刀阴阳怪气道:"楚郎君不是说月贝珠能通神?何不现场剖蚌取珠,给大伙开开眼?"

  楚舟攥紧鱼骨刀。这厮定是在贝肉中做了手脚,寻常剖蚌少说要半炷香,届时......珠色发污便坐实了"欺神"罪名!

  "取我的贝箱来。"他朗声吩咐。二虎扛来口樟木箱,掀盖时海藻清香扑鼻——底层铺着浸过冰水的海带,珍珠贝正因低温紧紧闭壳。。楚舟探手捞起枚珍珠贝,刃尖沿壳缝一划——"咔!"

  贝肉应声而开,金纹缠绕的黑珠躺在鳃瓣间。人群尚未惊呼,他又连开七贝,赤珠裹着珊瑚粉,橙珠染着砗磲汁,七色珠光交相辉映,晒场恍如坠入虹霓。

  "七彩献龙王!"陈三水颤声高呼。里正手中木杖"当啷"落地,王三刀踉跄着后退半步撞翻香案,三牲祭品滚了满地。

  楚舟将珍珠按北斗状排列,余光瞥见胎记金纹流转。今晨往贝囊植入的染色海藻果然奏效,珠层裹着薄薄一层天然颜料,日光下便会折射异彩。当初为试出遇热不褪色的配方,他熬干了三盏鱼油灯。

  珠色随光线变幻,正应了"虹饮东海"的古谚。

  "慢着!"王三刀突然夺过枚紫珠,"这定是妖术!"他掏出火折子燎烤珠面,紫纹竟褪成靛青,"瞧见没?现原形了!"

  人群中响起阵阵倒抽冷气声,交头接耳此起彼伏。

  楚舟冷笑拾起烤珠:"《瀛涯胜览》记载,遇热变色的才是上品'龙睛珠'。"他将珠子浸入海水,靛青纹路渐次晕染,化作泼墨山水,"这才是海龙王的手笔。"

  "好!"一声喝彩自人群后炸响。皂靴踏过满地贝屑,青袍官员抚掌而来:"本官巡海至此,竟遇此等祥瑞!"

  楚舟心头猛跳——这竟是上月强征盐田的赵主簿!王三刀却面露喜色,扑跪在地:"大人明鉴,此子私占官海......"

  "闭嘴。"赵主簿捻着紫珠,眼底映着珠光闪烁,"楚郎君这手养珠术,颇似前朝海监司秘传啊。"他忽然俯身低语,檀香混着海腥味扑面,"今上最爱南珠,若得七色贡珠…"

  胎记突地灼痛。楚舟抬眼望去,海平线处隐约有官船帆影。他躬身奉上珠盘:"草民愿献此珠,唯求大人允我在祭海节后办'晒贝会',与乡亲共研养珠之术。"

  赵主簿抚须沉吟。王三刀急道:"大人不可!这妖......"

  "准了。"赵主簿甩袖转身,"三日后,本官要见百枚贡珠。"

  日头西斜时,晒场人潮渐散。楚舟蹲在祭坛后收拾贝箱,忽觉颈后寒毛倒竖。王三刀的砍刀抵上他背心:"小子,潮神庙的签筒该换新了。"

  "是么?"楚舟反手亮出半片鎏金令牌,"赵大人赏的巡检司腰牌,王老板可要过目?"

  刀尖一颤。楚舟趁机旋身,令牌擦着王三刀耳畔飞过,钉进他身后礁石:"告诉你的东家,海监司的账,该清清了。"

  夜色吞没滩涂时,楚舟摸黑潜回养殖区。潮水退尽的沙地上,白日埋下的贝壳竟泛着荧光,连成箭头指向某处岩礁。他俯身轻刨,挖出个陶土罐,罐内除了染珠用的海藻粉,竟多了卷泛黄的海图。

  "哥!"阿荇举着火把奔来,"吴婶说王三刀带着个黑袍人往潮神庙去了!"

  楚舟展开海图。胎记金纹忽明忽暗,图上标注的"龙涎礁"方位,正与陶罐埋藏处重合。远处传来祭鼓闷响,潮神庙的飞檐在月下如张牙利齿。

  "阿荇,回家锁好门。"他将海图塞进怀中,"哥去会会龙王。"

继续阅读:第7章 暗流之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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