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 龙骨水车
岫远2025-08-13 11:212,123

  第5章龙骨水车

  咸湿的海风裹着晨雾,将滩头木料的霉味吹得七零八落。楚舟赤脚踩在湿沙上丈量木料。

  潮水退去的沙地上,横着半截覆满藤壶的船骸,翘起的龙骨像巨兽肋骨刺破海天。

  鱼骨尺一寸寸量过船骸翘起的龙骨。藤壶密布的朽木间,几尾青蟹正从裂缝中仓皇逃窜。

  "咔嚓!"二虎一斧子劈开半腐的樟木,碎屑溅到吴婶刚补的麻裤上,惹得妇人叉腰叫骂:"小猢狲仔细着!这料子抵三斗粟米哩!"七八个青壮忙将木料抬到阴处,粗麻绳勒进晒红的肩胛,在晨光里洇出深褐汗迹。

  "楚哥儿,真要拿这鬼船种蛤蜊?"吴婶的儿子二虎攥着斧头,满脸狐疑。他身后七八个青壮渔民正搬运樟木,都是赊了珍珠换粟米的债户。

  楚舟抹了把额头的汗,鱼骨尺在船板上敲出闷响:"瞧这水密隔舱,稍加改造便是现成的养殖池。"尺尖划过舱壁的浪花纹,与怀中青铜残片如出一辙。

  楚舟屈指叩响舱壁,空音混着潮响在肋骨架间回荡。"二虎,把凿子递来。"他掀开黏连的牡蛎壳,露出底下浪花纹的青铜镶边,"瞧这水密隔舱,稍加改动便是现成的分层池——顶舱蓄藻,中舱养珠,底舱腐泥正好育参。"

  日头爬过礁石时,滩头响起此起彼伏的凿击声。楚舟攀上主桅残骸,麻绳捆着竹筒传声:"底舱凿十二眼,榫卯要卡进潮沟走向!"

  "使不得啊!"老船匠陈伯突然扔了刨子,"龙骨船最忌破底,当年镇海将军的楼船......"

  "就是要把潮水引进来。"楚舟跃下桅杆,炭笔在舱壁画出水线,"涨潮时海水经底孔入舱,退潮时闸板一落,鱼虾贝类各居其层。"他掰开牡蛎壳示范,"上层养藻,中层育珠,底层海参吃腐泥,这叫生态......呃,叫龙王爷的饭桌。"

  渔民们哄笑起来,斧凿声更密了。二虎抡锤砸开最后块舱板时,忽有黑水喷涌而出,腥臭扑鼻。

  "是淤了百年的腐泥!"陈伯掩鼻疾退。楚舟却两眼发亮,鱼铲探进黑泥翻搅:"好东西!海参最喜......"

  "官船!官船来了!"滩头瞭望的童子尖声叫喊。

  两艘快船破浪而来,船头"巡检"旗猎猎作响。王三刀挎着腰刀立在船首,身侧青袍官员正捻须冷笑。楚舟心头一紧——那竟是上月强征盐田的赵主簿。

  "楚舟接令!"赵主簿展开卷轴,"有人状告尔私占官海,限今日申时前拆除违建,逾期问罪!"

  渔民们僵在原地。王三刀踱到改造半截的船骸前,靴尖踢飞块船板:"哟,这不是镇海将军的沉船么?私动军械,可是要掉脑袋的。"他忽然俯身拾起片带浪花纹的青铜,"这纹式......莫不是通倭?"

  人群骚动起来。楚舟瞥见赵主簿袖中露出的银袋,心下雪亮。他跨步挡在船骸前,扬声道:"《海疆志》有载,沉船逾廿载即归渔户所有。赵大人,您案头那本可是下官书局印的?"

  赵主簿脸色铁青。王三刀正要发难,忽听船骸内传来二虎惊呼:"活了!蚌壳全活了!"

  楚舟闪身钻进底舱。晨间埋下的珍珠贝群竟在腐泥中张开蚌壳,新育的珠核泛着淡金光晕。他舀起捧黑泥嗅了嗅,突然朗笑出声:"赵大人来得正好,且看这龙涎泥!"

  众人围拢过来。楚舟捻起撮腐泥:"《闽中海错疏》记载,龙涎香渗土百年可成沃泥,最宜养珠。"他故意将泥团递向赵主簿,"听闻知府大人最爱南珠......"

  "咳,既是古籍所载......"赵主簿甩袖后退,"本官自当查证。"

  王三刀还要纠缠,滩头忽传来闷雷般的浪涌。楚舟耳廓微动——是午时大汛!他疾步冲向船骸尾舱:"开闸!"

  "轰——!"

  潮水顺着凿开的十二孔灌入船体,分层闸板次第落下。藻类随波涌进顶层舱室,中层珍珠贝群在涡流中轻颤,底层腐泥翻腾着析出黑亮油光。

  赵主簿看直了眼。楚舟扳动桅杆改制的绞盘,潮水顺着竹管漫入新挖的引水渠,竟在滩涂上织出张灌溉网。有老渔民颤声叹道:"这是......这是龙骨水车啊!"

  "大人明鉴。"楚舟指向渠中蹦跳的鱼苗,"官海荒废多年,草民不过效仿先人'以海养海'。如今这船骸变废为宝,岁末的渔税......"他压低嗓音,"翻三番也不在话下。"

  赵主簿喉结滚动,瞥了眼王三刀。楚舟适时捧上陶罐,罐中月华珠映得人须发皆亮:"此珠正要献给大人,作查证期间的误工补偿。"

  日头西斜时,官船载着珍珠离去。王三刀临上船前回望,眼底淬着毒:"咱们潮神庙见真章。"

  滩头重归寂静。楚舟摩挲着船骸上的浪花纹,忽觉触感有异。剥落的海蛎壳下,竟露出个巴掌大的铜铸罗盘,指针正对东南方海天交界处。

  "楚哥儿!"二虎抱着满篓海参奔来,"底舱渗水了!"

  楚舟将罗盘揣进怀里,猫腰钻进船腹。渗水处恰在桅座根部,朽木间卡着个青铜匣,匣面浪花纹与怀中残片严丝合缝。他撬开锈死的锁扣,内里竟是卷泡烂的羊皮,依稀绘着星图与热泉标记。

  "哥!"阿荇的呼喊混着海风飘来,"吴婶家灶台裂了!"

  楚舟将羊皮塞进竹筒封蜡。奔至窝棚时,见吴婶正对着裂开的土灶抹泪,王三刀的人影在村口一闪而过。

  "硫磺渣混的夯土。"他捻起撮灶灰,"遇潮膨胀便会开裂。"胎记突地一跳,白日见的龙骨水车在脑中回旋,"明日砌个海泥灶,保用三年不裂。"

  夜色吞没滩涂时,楚舟蹲在船骸边修补闸板。潮水冲刷着新设的养殖区,他忽然瞥见个眼熟物件——白日赵主簿遗落的银袋,正卡在闸门缝隙间随波沉浮。

  解开口绳的刹那,他瞳孔骤缩。袋中除了碎银,竟有枚鎏金令牌,正面刻"东海巡检",背面浪花纹间嵌着细小的珊瑚珠。

  东南方海面忽有银光炸亮。楚舟摸出怀中罗盘,指针在令牌出现的瞬间疯狂旋转,最终定格在令牌珊瑚珠所指的方位。

  潮声里混进异样的碎响,似万千贝壳相互叩击。他藏好令牌疾步回村,身后船骸的闸板缝隙中,悄然渗出缕紫黑粘液。

继续阅读:第6章 祭海节博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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