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月照珠母贝
暮色泼墨般浸透滩涂时,楚舟正猫腰钻进礁石洞。阿荇抱来的陶罐里,三枚珍珠泛着润泽的银光,映得洞壁水痕粼粼如星。
"吴婶说,王三刀的人在村口支了哨。"阿荇缩在洞口搓手,海风掀起她补丁摞补丁的衣角,"今早二虎哥偷听到,他们要从州府请什么'镇海师'......"
楚舟指尖一顿。白日里剖取的珍珠在掌心微颤,内里似有流云流转。他摸出鱼骨匕首,刃尖轻挑珍珠表层,一缕幽蓝雾气倏地钻入腕间胎记。连日逃亡的疲惫竟消了大半,连胸口海啸留下的闷痛也淡了几分。
"哥,你腕子发亮!"阿荇惊呼。
贝壳胎记泛着萤火似的光,楚舟忙用衣袖遮掩。前夜荧光沟壑的异象犹在眼前,那金石相击声与今日珍珠的蓝雾,怕是一脉相承的祸根。
洞外忽起喧哗。
"搜!那妖崽子定藏了宝贝!"王三刀的破锣嗓刺穿潮声。楚舟将阿荇推进岩缝暗格,抓起装满珍珠的鱼篓疾退。胎记突突跳动,指引他攀上湿滑的礁壁。
月轮跃出海面时,楚舟已翻过两道潮沟。追兵的火把在远处明灭,他伏在岩架上喘息,忽见退潮的浅湾里银光浮动------成片的珍珠贝正随浪开合,蚌壳内壁泛着月华似的冷光。
"珍珠贝群!"他险些滑下岩架。白日里为躲避追兵绕道,竟撞见这般奇景。胎记灼热如烙铁,眼前金字幻影闪烁:
育珠术解锁
需工具:开蚌器、养珠刀
火把声逼近,容不得细想。楚舟纵身跃下浅湾,咸涩的海水激得伤口生疼。他抄起枚巴掌大的珍珠贝,刃尖沿着蚌壳缝隙猛撬。
"咔!"
鱼骨匕首应声折断,蚌壳纹丝不动。追兵的脚步声已至崖顶,王三刀狞笑炸响:"老子看你怎么逃!"
楚舟猛吸口气潜入水中。胎记蓝光晕开,竟照见贝群根部缠着副鱼骨,似是被潮水冲散的渔获。他扯过根弧形肋骨,对准蚌壳铰合处发力------"咯吱"闷响,蚌壳应声微张。
"逮着了!"
渔网兜头罩下。楚舟反手将鱼骨卡进网眼,借力蹬向礁石。王三刀收网不及,被拽得踉跄栽进浅湾,呛了满口咸水。
楚舟趁机扑向贝群最密处。腕间胎记蓝光大盛,他福至心灵般将断匕刺入蚌壳,腕子一拧------"啵"地轻响,蚌肉间滚出枚浑圆黑珠,内蕴的蓝雾比先前浓郁数倍。
"是龙吐珠!"追兵中有人惊叫,"快禀报镇海师!"
王三刀的眼珠子被珠光映得发绿:"都给老子上!剖珠者赏银五两!"
楚舟将黑珠含入口中,蓝雾顺喉而下,胸口淤堵顿消。他抄起鱼骨开蚌器横扫,逼退最近的两个喽啰,顺势滚入贝群中央。胎记忽地刺痛,眼前浮现幻象:蚌肉深处的珍珠囊微微鼓动,若用骨针轻挑,竟能引珠核再生。
"原来如此......"他摸出备用的鱼刺,就着月光在蚌肉上轻划。黏液裹住珠囊的刹那,贝群齐颤,银光织成网幕笼罩周身。
"妖人施法!"追兵仓皇后退。王三刀抡刀劈向光幕,刀刃却似砍进棉絮,反被震得虎口迸裂。
楚舟趁机剖取三枚黑珠。蓝雾入体的瞬间,耳畔忽闻潮音轰鸣,恍惚见自己经脉中淤塞的黑气正被丝丝化去。海啸那日灌入肺腑的阴寒,竟随吐纳排出体外。
"大哥!潮要涨了!"
喽啰的惊呼惊醒众人。王三刀不甘地剜了眼贝群,率人往高处退去。楚舟将鱼篓缚在腰间,借着渐涨的潮水潜向深海。
月过中天时,他浮上某处隐秘礁盘。胎记蓝光指引下,竟在岩缝中发现个天然石池------退潮时蓄下的海水澄澈见底,池底铺满细沙,正是养珠的绝佳所在。
"珍珠囊......"楚舟摸出白日剖取的珠核,按幻象所示嵌入新开的蚌肉。蚌壳缓缓闭合时,他忽觉掌心刺痛------胎记纹路竟延伸出细密金线,在沙地上勾勒出九宫格状的养殖区。
"沙质过粗,得掺贝粉。"他喃喃自语,摸出前日收集的碎蚌壳碾成粉,撒入石池。胎记金光流转,沙地随之泛起涟漪,似有无形之手抚平每一粒沙。
岩洞方向忽起火光。楚舟将养珠池用海藻掩盖,摸黑游回岸边。礁石后闪出阿荇的身影,小丫头举着片芭蕉叶,叶上歪歪扭扭刻着:吴婶说镇海师明早到。
咸风卷着沙砾拍在脸上,楚舟攥紧怀中最后两枚黑珠。蓝雾渗入经脉时,他清晰听见自己骨骼的轻响------那是被海啸拍断的肋骨正在愈合。
"阿荇,回家。"他背起妹妹,"哥给你换粟米吃。"
村路拐角处,几点幽蓝忽明忽灭。楚舟驻足细看,竟是白日剖取的碎蚌壳,正随潮气蒸腾泛起荧光。胎记突地一跳,他鬼使神差拾起片残壳------壳内壁的纹路,竟与鱼骨匕首上的浪花纹一模一样。
"哥,快看!"阿荇扯他衣袖。滩涂尽头的海面上,银光汇成漩涡,隐约有巨影游弋其中。楚舟将残壳收入怀中,那影却倏地沉入深海,只余浪涛轰鸣。
翌日鸡鸣时分,楚舟被喧嚷声惊醒。王三刀带着个黑袍道士堵在窝棚前,罗盘指针正对他的床榻狂颤。
"妖气冲霄啊!"道士拂尘一指,"此子必是吞了海妖内丹!"
楚舟冷笑摸出枚黑珠:"道长说的,可是这月贝珠?"珠光映亮道士骤缩的瞳孔,"《海错图》有载,月照白贝滩,珠孕子时潮------您莫不是连渔谚都没听过?"
围观村众哗然。王三刀劈手夺珠,却被楚舟擒住手腕:"十两银子的债,够抵了吧?"
胎记蓝光暗涌,王三刀突觉筋麻骨软,竟踉跄跌坐在地。道士见状脸色煞白,拂尘一甩便往外退:"此乃天赐机缘,贫道......贫道不便插手......"
日头爬至竿头时,楚舟蹲在养珠池边投喂藻料。阿荇欢快地舀着粟米粥,棚外忽然传来吴婶的惊呼:"楚哥儿!滩头......滩头出怪事了!"
昨夜拾取的荧光残壳铺满浅湾,潮水退去的沙地上,赫然显出条蜿蜒沟壑。楚舟俯身轻触,沙粒竟自发聚成浪花纹路,指向深海某处。
胎记灼痛骤起。他回头望去,月华珠在陶罐中泛着冷光,珠内蓝雾凝成细丝,正朝海天交界处缓缓飘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