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32章蟹市谍影
晨雾未散，渔港码头已挤满竹篓碰撞的脆响。青蟹在笼中窸窣爬动，蟹钳敲得竹条咚咚作响，活像一群急着逃狱的囚徒。
"三两银子一笼！过了这村可没这店！"
蟹市东头的生面孔贩子嗓门洪亮，粗布短打沾满腥泥，可那翘起的兰花指捏蟹钳时，总透着股别扭的精细劲儿。楚舟蹲在石阶上削竹签，眼角余光扫过那人腰间——皮囊鼓囊处隐约透出铁器棱角。
"楚哥儿，这价压得忒狠，咱还卖不卖了？"隔壁王婶攥着蟹笼直跺脚，笼里拳头大的青蟹正凶悍地夹她袖口。
楚舟将削尖的竹签往发髻上一插，拎起两笼蟹晃悠悠凑过去："这位爷，您这价能再抬抬不？咱家蟹可都是潮沟轮牧养出的好货。"
那贩子斜眼瞥他，拇指往蟹壳上重重一按："轮牧？蟹腿瘦得跟竹枝似的！"话音未落，笼里突然窜出只赤钳蟹王，铁钳"咔"地夹住他尾指。
"哎呦！这畜牲！"贩子疼得甩手，蟹王却死咬不放，引得周遭渔民哄笑。楚舟憋着笑递上竹签："客官别急，拿这个撬......"
"用不着！"贩子猛地抽回手，蟹钳竟带下块皮肉。血珠滴在蟹壳上，那蟹王突然松开钳子，"扑通"落回笼中，八条腿抽搐两下便不动了。
楚舟瞳孔微缩——黑水特制的醉蟹粉遇血即溶，这手法他再熟悉不过。
"晦气！"贩子甩着血手要走，楚舟突然横跨半步拦住去路："客官留步，这笼蟹算我赔礼。"说着掀开自家蟹笼，二十多只青蟹正张牙舞爪。
渔市倏地一静。
王婶急得扯他衣角："楚哥儿你疯啦？这笼少说值五两！"
"无妨，就爱交个朋友。"楚舟笑着将蟹笼塞过去，指尖状似无意擦过笼底。贩子接笼时脸色骤变——竹笼重得异常，竟像灌了铅。
雾霭中忽起一阵海风，掀翻了贩子的斗笠。藏在发髻里的铁镖"叮当"落地，恰被扑来的蟹钳夹个正着。
"这是......"王婶的惊呼卡在喉头。
楚舟一脚踩住铁镖，竹签尖抵住贩子咽喉："黑水的镖要淬毒才够劲，您这手艺——"他弯腰拾起死蟹，"连醉蟹粉都拌不匀呢。"
蟹市顿时炸了锅。
"捆了这腌臜货！"
"敢来楚哥儿地盘耍诈！"
七八个渔民抄起渔网扑来，那贩子突然甩开蟹笼，竹条崩裂处竟弹出三枚铁蒺藜。楚舟早有防备，抬脚勾起旁边卖蛤蜊的水桶——
"哗啦！"
咸腥海水泼了贩子满脸，铁蒺藜遇水锈成红褐色。渔网当头罩下时，众人惊见笼底粘着块乌黑磁石，上头吸着六七枚未及出手的暗镖。
"自备铁器来买蟹？"楚舟用竹签挑起磁石，暗镖叮叮当当撞作一团，"黑水船帮如今穷得连镖都要回收利用了？"
人群爆发出哄笑。几个渔童趁机捡了死蟹，掰下蟹钳当玩具互夹。那贩子被渔网缠成粽子，还在嘶吼："你们等着！黑水......"
"黑水老爷今晚就请你喝热卤！"王婶抄起舀蛤蜊的竹筒，把咸海水灌进他嘴里。渔民们拖着人往祠堂方向去时，楚舟蹲下身查看磁石——最底下那枚铁镖柄上，隐约刻着半幅鼎形纹路。
海风卷来浓雾，将蟹市的喧闹揉成模糊的背景。楚舟摩挲着铁镖上的刻痕，突然听见身后"咔嚓"一声脆响。
转头就见阿鲛蹲在摊前，正把那只毒死的蟹王掰成两半。珍珠白的蟹腮间，一点青铜幽光忽闪——半片鼎纹蟹壳，正与她颈后疤痕的纹路严丝合缝。
"楚舟。"她抬头时，眼底泛起罕见的涟漪，"疼。"
蟹壳在她掌心灼出淡淡红痕，像未干的血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