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2章盐鲞开路
楚舟蹲在船头,指尖捻了捻裹着海苔的盐砖,咸腥味混着海藻的清香直冲鼻腔。身后十几个渔民正吭哧吭哧往船舱里搬货,为首的春娘叉腰吆喝:“都轻着点儿!这鲭鱼鲞裹了三层油纸,蹭破了皮仔细你们的皮!”
“春娘,你这嗓门比海鸥还尖,”楚舟笑着回头,顺手抛了块盐砖给蹲在桅杆下的渔童阿毛,“接着!路上饿了就舔两口,比啃窝头管饱。”
阿毛手忙脚乱接住盐砖,舌头刚沾上边就呸呸直吐:“楚大哥骗人!这咸得能齁死龙王!”
满船哄笑中,三艘满载腌鱼的货船缓缓离港。楚舟望着桅杆上猎猎作响的"螺壳渔盟"旗,心里盘算着这趟北境之行——三年陈的鲭鱼鲞裹了龙涎香粉,咸鲜里透着奇香,便是京城贵人怕也要馋掉舌头。
七日后,蓟北关。
“军爷,这是咱们渔盟孝敬的土产。”楚舟掀开蒙着油布的竹筐,二十坛泥封鲞鱼泛着琥珀色油光。守关的络腮胡守将鼻翼翕动,喉结明显滚了滚,面上却还端着架子:“腌货?当我们蓟北军是要饭的?”
楚舟指尖在坛口一抹,龙涎香混着鱼香倏地炸开。那守将脚跟不自觉地往前挪了半步,身后小卒更是咽着口水往前凑。
“此物名唤'龙王涎',佐酒能壮阳,就粥能提神。”楚舟压低声音,顺手往守将袖中塞了个青瓷小瓶,“这浓缩香膏,兑水能泡百坛好酒。”
守将捏着瓷瓶的手青筋直跳,突然扯着嗓子吼:“都给老子查仔细了!这腌鱼……呃,可能有夹带!”
楚舟眼皮一跳。眼看着官兵们假模假式地翻检货箱,有个愣头青竟真撬开了底层暗格——那里本该是备用的盐砖!
“报!发现玉器!”小卒举着块沾满盐粒的青铜板窜出来。楚舟定睛一看,板面阴刻着扭曲符文,正是前些日子从渊族沉船拓下的玉珏纹样。
守将的络腮胡都兴奋得抖起来:“好哇!私运前朝禁物,给老子扣……”
“军爷且慢!”楚舟一个箭步按住他握刀的手,指尖在青铜板某处符文重重一划,“您看这像不像'蓟北'二字?这是我们渔人祭海用的平安符,专刻关隘之名求龙王护佑。”
守将狐疑地眯起眼,楚舟顺势把青铜板往他怀里一推:“您要喜欢,赶明儿我让人刻个镀金的送来?就刻'蓟北虎威镇四海'如何?”
当夜,货船在守将亲自举火把照明中顺利过关。春娘蹲在船舱里心疼地直抽气:“白瞎了二两龙涎香膏!够换半船糙米了!”
“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。”楚舟嚼着盐渍海带,朝正在甲板上撒欢的阿毛努努嘴,“你看那小子,往守将茶壶里倒了半瓶浓缩鱼露,够那帮人拉三天肚子了。”
三更天,海上突起逆风。
货船在浪涛里颠得像醉汉,阿毛死死抱着桅杆哭嚎:“楚大哥!不是说祭了龙王吗!”
“龙王也有打盹的时候!”楚舟扯着缆绳往舵舱冲,冷不防被个浪头拍在船舷上。咸涩的海水灌进鼻腔时,他恍惚看见西南方有团模糊黑影。
春娘突然扯着嗓子尖叫:“礁石!是鬼牙礁!”
楚舟抹了把脸,就着月光看清那所谓“礁石”——半截锈蚀的青铜锚链缠着珊瑚礁,链环足有孩童腰粗,在浪花里泛着幽幽绿光。
“抛副锚!快!”楚舟话音未落,阿毛已经连滚带爬地甩出备用锚。铁锚卡进珊瑚礁缝隙的瞬间,船身猛地一顿。
惊魂未定的众人瘫在甲板上喘气,春娘突然抽了抽鼻子:“什么味儿?像臭了的咸鱼……”
楚舟扑到船舷边,瞳孔骤缩——缠着锚链的珊瑚正在滋滋冒泡,墨绿黏液顺着链子往下淌,所过之处连贝壳都被蚀出孔洞!
“都别碰海水!”他抄起鱼叉猛砸锚链,锈蚀的青铜应声而断。老舵手王叔突然指着远处礁石倒吸冷气:“那、那是不是个人?”
月光下,半截青铜锚链正死死缠着一具骷髅。森白指骨抠进礁石缝,颅骨上黏着片褪色的海祭旗,旗面隐约能辨出巨鲲驮鼎的图案。
阿毛突然惨叫:“手!骷髅手在动!”
众人齐刷刷后撤,却见是条彩虹虾虎鱼从骷髅眼眶钻出,叼着块亮晶晶的东西跃入海中。楚舟眼疾手快一网兜住,摊开掌心——是片金箔,边缘还粘着珊瑚碎屑。
“市舶司监造……”春娘借着月光辨出徽记,脸色比骷髅还白,“这、这不是三年前沉没的官船印记吗?”
楚舟捏着金箔的手微微发抖。海浪拍打礁石的声响里,他分明听见系统在脑内发出刺耳警报:
【检测到深渊污染扩散,生态修复度-0.5%】
次日清晨,货船拖着半截青铜锚链返航。
阿毛蹲在船尾,把最后一块盐砖系上麻绳往海里扔:“楚大哥,真要把盐都扔了?”
“沾了那绿黏液的东西留不得。”楚舟望着海面上浮起的死鱼,咬牙又砸碎一坛鲭鱼鲞,“通知十三坞,三个月内不得在鬼牙礁下网。”
春娘忽然递来个陶罐:“从骷髅手里抠下来的,你要的'路引'。”
罐底躺着几颗珍珠,表面凹凸刻着象形文字。楚舟捻起一颗对着朝阳,忽然笑出声——那哪是什么文字,分明是简笔画般的鲸鱼逐浪图,浪尖还顶着个小王八。
“这王八画得跟阿毛似的。”春娘凑过来嘀咕。
“你才王八!”阿毛跳脚嚷嚷,“这明明是楚大哥上次骑海龟……哎哟!”
楚舟顺手把珍珠砸进阿毛衣领,望着海天相接处眯起眼。货船拖着长长的涟漪,将浮着绿沫的海面犁出一道金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