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9章蛟绡引潮
月色泼在江面上,碎成千万片银鳞。楚舟蹲在船尾,举着根烤得焦香的马鲛鱼戳了戳阿鲛的胳膊:"哑姑奶奶,您倒是吃一口啊?"鱼尾巴上的油点子溅到蛟绡衣上,那流光溢彩的料子竟像活物般抖了抖。
阿鲛突然抓住他手腕,力道大得差点把鱼串戳进船舱。她指尖点向江心某处,蛟绡衣袖无风自舞,在月下泛出诡异的蓝光。
"又来?"楚舟叼着鱼尾巴含混不清地嘟囔,"上回说江底有沉船,结果捞上来半截烂桅杆,王铁头拿回家当晾衣杆使......"
话没说完,整艘船猛地一震。春娘抱着腌菜坛子从舱里冲出来,裙角还沾着虾酱:"楚哥!船板缝里在渗蓝水!"
王铁头提着裤腰带从船头茅厕蹦出来,差点撞上桅杆:"直娘贼!莫不是黑水帮往江里倒染料了?"他弯腰舀了瓢水,那水在月光下竟似掺了珍珠粉,粼粼泛着幽光。
楚舟突然把鱼骨头往江里一抛。鱼骨入水的刹那,整片江面突然沸腾般泛起细密的气泡,仿佛有万千鱼群在水下吐息。阿鲛的蛟绡衣骤然绷直,拽着她往船舷外扑去。
"抓住!"春娘甩出捆咸鱼的草绳。楚舟拦腰抱住阿鲛时,蛟绡衣下摆已经浸入江水,布料上的纹路竟如活过来的海藻般扭动。他突然想起老渔民说的"鲛人遇水化鱼"的传说,后脖颈顿时沁出冷汗。
"铁头!起锚!"楚舟扯着嗓子喊,"跟着这衣裳游的方向走!"
船队在幽蓝水道上滑行,宛如被无形的手牵引。王铁头蹲在船头啃着冷饭团嘟囔:"这要是游到龙宫去,老子就把饭团供龙王......"
"哗啦!"
前方江面突然拱起个巨大的水包,腐朽的桅杆刺破水面。七八条江鲶从船骸裂缝里钻出来,须子上还缠着褪色的绸缎。春娘举着火把凑近照了照:"是前朝官船的样式!"
阿鲛突然挣脱楚舟,赤足踏上船帮。蛟绡衣遇水不沉,竟托着她如履平地般走向沉船。楚舟抄起渔网就要追,却被春娘拽住:"你瞧船头!"
残破的船首像上,青铜铸造的睚眦口中衔着枚玉珏。那玉珏纹路与阿鲛颈后疤痕如出一辙,在月光下泛着幽幽青光。
"楚东家好雅兴啊。"阴恻恻的笑声从暗处传来,三艘黑篷船如鬼魅般围拢。独眼汉子立在船头,钢刀敲得船舷当当响:"这'镇海鼎耳'我们黑水帮要定了!"
楚舟突然抓起船上的咸鱼篓:"想要鼎耳?拿这个换!"说着猛地把鱼篓抛向空中。二十多条腌得梆硬的黄鱼天女散花般砸下,黑水帮众慌忙抱头躲闪,独眼汉子被条鱼尾拍中脑门,乌纱帽都歪了。
趁这空当,楚舟一个猛子扎进江里。春娘急得直跺脚:"这憨货!大冬天......"话音未落,江面突然泛起大片气泡,阿鲛的蛟绡衣如渔网般张开,竟把楚舟从水里兜了上来。
"咳咳......"楚舟吐出条小虾米,手里攥着个沾满淤泥的青铜鼎耳,"王铁头!接好了!"
那鼎耳刚离手,整条江突然震颤起来。两岸芦苇荡里惊起万千夜枭,江底传来闷雷般的轰鸣。独眼汉子突然惨叫:"江底!江底裂了!"
众人望去,但见沉船下方的江床竟撕开道三丈宽的黑缝。浑浊的江水打着旋往裂缝里灌,几条江鲶被卷进去的瞬间,鳞片竟泛起诡异的金属光泽。
阿鲛突然拽过楚舟的手按在鼎耳上。青铜触感冰凉刺骨,楚舟眼前突然闪过破碎的画面——明黄的龙旗在暴风雨中撕裂,戴着玉珏的将军将鼎耳投入江心,三千将士唱着战歌沉入深渊......
"楚哥!小心!"
春娘的惊呼把楚舟拽回现实。黑水帮的船趁着混乱逼到近前,独眼汉子举着带铁钩的竹篙就要抢鼎耳。楚舟反手把鼎耳塞进裤腰带,抄起船桨拍向水面:"铁头!撒网!"
王铁头抡圆了胳膊把渔网甩出去。这网眼浸过鲸油,遇水竟不沉,飘飘忽忽罩住黑水帮的船帆。独眼汉子挥刀要砍,楚舟吹了个响哨,潜伏在船底的江鲶突然跃起,带着腥味的鱼尾"啪啪"抽在黑衣人脸上。
"这是老子新训的'鲶鱼阵'!"楚舟得意地抹了把脸上的水,"专治水匪......哎哟!"
船身突然剧烈倾斜。那道江底裂缝已扩成无底深渊,沉船残骸正打着旋往下坠。阿鲛的蛟绡衣突然绷成直线,拽着楚舟往漩涡中心去。
"楚哥抓牢!"春娘把腌菜坛的麻绳甩过来。楚舟一手攥绳一手抱鼎耳,冷不防被条鲶鱼撞了腰眼,咸腥的江水顿时灌了满口。
混乱中,独眼汉子的船被卷入漩涡。他死死扒住船帮嚎叫:"姓楚的!做鬼也......"话音未落,整艘船被深渊吞噬,只剩个木桶在水面打转。
"收网!收网!"楚舟踹开缠在腿上的水草。王铁头带着渔民们拼命拉绳,渔网里除了扑腾的江鱼,竟还兜着块刻满符文的青铜板。
阿鲛突然伸手按在青铜板上。她颈后的疤痕泛起蓝光,裂缝中的吸力竟骤然减弱。楚舟趁机把鼎耳往裂缝里一抛:"还你!"
"你疯啦!"春娘急得要跳江。却见那鼎耳坠入深渊的瞬间,江水突然倒涌。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合拢,最后"轰"的一声,江面恢复平静,只剩几圈涟漪。
王铁头拎着湿透的裤衩发呆:"鼎耳呢?"
"喂龙王了。"楚舟拧着衣角的水,突然从耳后摸出个小螺壳。月光下,螺壳内侧赫然刻着微缩的海图,某处标记着龙飞凤舞的"镇海"二字。
春娘凑过来看了看,噗嗤笑了:"这纹路......像不像阿鲛姑娘的耳坠子?"
阿鲛正蹲在船头拧头发,闻言突然转头。她耳垂上不知何时多了枚珍珠,月光一照,里头竟有游丝般的金纹,恰似鼎耳上的铭文。
江风送来远处更夫的梆子声。楚舟把螺壳揣进怀里,伸了个懒腰:"回吧,明儿还得教李寡妇家的小子认潮汐图呢。"
船队调头时,谁也没注意江底闪过道蓝光。合拢的裂缝深处,青铜鼎耳正卡在岩缝间,其上的"镇海"二字泛着血色的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