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8章铁索横江
咸腥的海风裹着黑云压来,楚舟蹲在船头,指尖捻了捻甲板缝隙里结出的盐霜。"阿鲛,你瞧这浪头打旋的架势,"他转头冲身后哑女咧嘴一笑,"怕是有人要给咱们唱《拦江赋》了。"
阿鲛正蹲在桅杆下补渔网,闻言抬头指了指东北方。暮色里隐约有铁锈色的反光在水面浮动,像条蛰伏的巨蟒。
"得嘞,老熟人来了。"楚舟拍拍裤腿站起身,顺手抄起竹筒望远镜。镜片里,十三根碗口粗的铁索横贯江面,锁链上还挂着前日被截商船的碎木片,活像巨兽的獠牙。
渔帮汉子们顿时炸了锅。王铁头把船桨往甲板上一杵:"直娘贼!上月刚烧了他们三艘艨艟,这黑水帮属海蟑螂的?"
"这回可不止蟑螂,"楚舟把望远镜抛给春娘,"瞧见锁链上的双鱼纹没?那是泉州水师的徽记。"
春娘举镜细看,脸色骤变。镜中铁索每七环便铸着官印,在夕阳下泛着冷光。她袖中鲛绡无风自动,缠上腰间短刀:"官府真要撕破脸?"
"撕破脸倒好了,"楚舟从舱底拖出个腌菜坛子,拍开泥封竟是捆红纸包裹的细竹筒,"怕的是有人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。"说着抽出竹筒往浪里一抛,橘色粉末遇水即燃,江面顿时浮起一道火线。
二十丈外的芦苇荡里传来惊呼。七八艘蒙着青布的官船慌忙起锚,船头站着个戴乌纱的胖子,正扯着嗓子喊:"楚东家莫误会!本官奉命稽查走......"
"走你祖宗!"王铁头抄起船头晾着的咸鱼就砸。那青鱼在半空划出弧线,正糊在官员脸上,尾鳍还倔强地翘着,活像顶绿帽子。
楚舟憋着笑摸出火折子:"大人既然要查,不妨靠近些?"说话间点燃第二支竹筒。这次抛得更高,火星子雨点般落在铁索上。浸透桐油的锁链轰然爆燃,火蛇顺着铁索窜向两岸,藏在芦苇丛中的绞盘架顿时化作火把。
江面沸腾了。
黑水帮的船队从上游包抄过来,船头立着个独眼汉子,手里钢刀映着火光:"姓楚的!今日便教你尝尝'铁锁横江'的滋......"
"请客得备好酒,"楚舟突然从春娘手里接过个陶罐,猛地砸在自家船舷上。罐中黏稠的黑色液体溅上铁索,火势瞬间蹿高丈余,热浪逼得敌船连连后退。
独眼汉子的狠话卡在喉头。他盯着在烈焰中渐渐泛红的铁索,突然鬼叫一声:"撤!快撤!这铁索要......"
"要化了。"楚舟笑眯眯接话。但见烧红的铁索坠入江中,白雾腾起三丈高。一条鲥鱼被烫得跳出水面,让王铁头一网兜捞个正着。
春娘嗅了嗅空气:"你往火龙香里掺了牡蛎粉?"
"还有熬盐剩下的苦卤。"楚舟扒着船舷往下看。通红铁索遇冷水淬出蓝汪汪的刃口,倒像是给江水镶了道铁牙。"阿鲛,劳烦给县太爷送份谢礼。"
哑女应声甩出鲛绡。白练卷住块冷却的铁索残片,凌空掷向官船。那碎片"当啷"一声嵌进乌纱帽旁的桅杆,露出底下未烧尽的"泉州水师监造"铭文。
官员腿一软跌坐甲板,突然指着江面怪叫:"水、水鬼!"
众人循声望去,但见燃烧的铁索残骸中浮起条青铜链子。链环相扣处铸着血色纹路,细看竟是无数个"镇海"古篆组成。阿鲛突然按住颈后疤痕,踉跄退了两步。
"接着!"楚舟抄起鱼叉挑过铁链。指尖触及链环的瞬间,海风送来万千絮语——虎鲸在十里外呼唤幼崽,藤壶在船底窃窃私语,甚至能听见黑水帮主船底舱漏水的声音。
"楚哥你手!"春娘惊呼。但见青铜链上的血纹竟如活物般爬上楚舟小臂,在皮肤下游走成潮汐纹路。阿鲛突然扑上来,扯过半截海带按在链环上。滋啦声中青烟冒起,血纹急速消退。
王铁头拎着鲥鱼凑过来:"这链子......"
"上好的青铜料,"楚舟面不改色把链子缠上腰间,"熔了能给全村打新鱼叉。"
众人哄笑中,谁也没注意阿鲛将染黑的海带悄悄抛入江中。那海带沉底处,一串气泡咕嘟嘟泛起,隐约聚成个"逃"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