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8章蛎山灯会
咸风裹着牡蛎壳的焦香掠过滩涂，楚舟蹲在礁石堆里削竹篾，脚边堆着百来只空蚝壳。春娘拎着桶腥黄的黏液晃过来，裙摆沾满发光的贝粉，活像只炸毛的萤火虫："楚郎君，这劳什子荧光糊糊抹灯罩上，真能招来客商？"
"这叫氛围营销！"楚舟抄起竹篾往蚝壳缝里一插，麻利地扎成莲花状，"您瞧，点上鱼油灯芯，夜里比县太爷的琉璃盏还亮堂！"说着摸出块火石一擦，灯笼霎时腾起幽蓝光晕，惊得围观的渔童"哇"声一片。
二虎扛着半截船桅蹦来，桅杆上歪七扭八挂着二十盏蚝灯："楚哥儿！西滩的蛎壳垛塌了，黑水旗的探子在里头扒拉呢！"
"扒拉得好！"楚舟反手将灯笼甩上桅杆，"正愁缺人手捡壳，让他们扒——记得往塌处泼两桶臭鱼汁！"
暮色初降时，渔港已化作星海。三千盏蚝灯沿滩涂蜿蜒如龙，蓝莹莹的光晕里浮着椒盐香，琉球客商的镶金牙在光影下活像蹦跶的萤火虫。阿鲛蹲在灯市口雕贝饰，砗磲簪子映得颈后疤痕泛蓝，偶尔抬眼望向东南海域——那里新砌的贝墙上，镇海鼎残片正与灯火共鸣。
"楚掌柜！"林先生晃着七色珊瑚串挤进人堆，金牙咬得咯吱响，"这夜光蚝灯，在琉球能换等重白银！"
"林先生好眼力！"楚舟拎起盏蟹形灯晃了晃，螯钳间卡着粒发光的伪珠，"此乃'海神赐福灯'，挂船头能避邪祟......"
"避你奶奶的邪！"春娘一鱼叉钉住个鬼祟身影，"赵四眼！往灯油里掺蛤蜊汁作甚？"
老神棍袖袋里哗啦啦掉出串铜铃，铃舌上粘着黑水纹布条："贫道、贫道这是开光......"
"开你个头！"吴婶的腌菜坛子擦着他头皮飞过，"上回你说给盐垛开光，转头往官盐里掺香灰！"
哄闹间，栓子突然指着灯海鬼叫："楚哥儿！那盏龙灯冒黑烟了！"
丈余长的蛟龙灯正在摊顶扭曲，鱼骨扎的龙须"噼啪"迸出火星。楚舟抄起竹竿要挑，龙腹突然"轰"地炸开，飞溅的蚝壳片在沙地拼出个狰狞的独眼图腾——瞳孔处嵌着半枚青铜鼎耳！
"深渊之眼！"琉球商人突然脸色煞白，"这是故国禁书里的邪符！"
人群霎时炸锅。春娘抡起鱼叉要戳，被楚舟一把拦住："且慢！这纹路......"他蹲身刮开图腾边缘，青铜锈迹下竟藏着行微雕小字：潮涨三刻，鼎现东南。
阿鲛倏地攥紧楚舟衣袖，指尖在海图囊上急划。东南海域忽地掠过道磷光，隐约可见三桅帆船的轮廓。
"楚掌柜，这灯......"江南口音的绸衫男子悄然贴近，腰间玉佩刻着织造局的螭纹，"我们东家愿出千两......"
"千两顶屁用！"春娘一灯笼糊在他脸上，"没瞧见楚郎君忙着......"话音未落，男子袖中滑落枚鎏金腰牌，官印在幽光下刺目如血。
咸风骤急。楚舟眯眼望向海面，黑水船帮的舢板正借着灯影逼近。他反手将鼎耳塞给阿鲛，扯嗓子喊："二虎！带人泼荧光粉！吴婶摇铜锣！"
渔港霎时沸腾。二十桶荧光贝粉迎风泼洒，粘在敌帆上化作星图，春娘抡圆了胳膊敲锣："走水啦！官爷们快来看黑水旗的船！"
鬼爪七的弯刀刚出鞘，就被巡海的官船探照灯罩个正着。那江南密探冷笑挥手，十张浸油的渔网兜头罩下，将海盗黏成滚地蛏子。
"楚掌柜好手段。"密探抚掌而笑，"这'借灯擒贼'的戏码，织造局记下了。"
"大人谬赞。"楚舟拎起盏鱿鱼灯晃了晃，触须在官袍上投出张牙舞爪的影，"草民不过是......"
"不过是个屁！"春娘突然从密探后腰摸出块青铜牌，"这劳什子怎跟鼎耳纹路一样？"
人群陡然静默。阿鲛颈后疤痕蓝光大盛，怀中的鼎耳竟与铜牌严丝合缝！密探暴退三步，官靴在沙地拖出长痕："大胆！这是御赐......"
"御赐的鼎腿子？"楚舟笑吟吟截过话头，"林先生，您瞧这纹路像不像琉球王宫的镇海符？"
琉球商人金牙打颤："若肯割爱......"
"今夜营收统共八百贯！"老里正突然举着账本蹦出来，"楚舟！县衙要抽三成......"
"抽你个头！"春娘一脚踹翻账桌，"没瞧见官爷在谈国宝？"
咸风卷着远方的闷雷，送来黑水船帮气急败坏的咒骂。楚舟借着整灯的由头退到礁石后，阿鲛蘸着荧光粉在他掌心急画——东南海图补全了龙首礁标记，旁边添了个狰狞的鼎形符号。
"楚哥儿！"栓子抱着裂开的龙灯窜来，"灯架里藏着鱼皮卷！"
泛黄的皮卷在幽光下舒展，某处朱砂标记的小岛形如睁开的巨目。系统提示音在脑内炸响：「深渊污染值+5%」，楚舟却盯着岛旁的注释笑出声："'蓬莱有药，可镇渊怒'？这广告词我熟啊......"
"熟你个头！"春娘拎着半截敌帆晃来，"祠堂的镇海兽像裂了！"
楚舟回头望去，石雕的镇海兽左眼正簌簌落灰，露出里头中空的青铜结构。阿鲛忽然拽着他往灯海跑——三千盏蚝灯无风自动，蓝光汇成箭头，直指龙首礁方向。
鬼爪七的冷笑混在浪声里飘来："楚掌柜，这局刚开局呢......"
海天交界处，黑水旗的母船燃起幽绿鬼火，甲板上的青铜鼎折射出妖异光芒。楚舟摩挲着怀中的鼎耳，忽然将鱼皮卷抛向火堆："栓子，明日多备蚝壳。"
"啊？"
"给黑水船帮的棺材......镶个花边！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