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5章蛎山灯会
海风裹着咸腥气掠过渔村，楚舟蹲在码头边，指尖捻了捻刚刮下的牡蛎壳粉，眯眼望向远处蛎山上密密麻麻的灯笼架。几个半大孩子正踮脚往竹架上挂蛎壳灯，灯面用鱼胶黏着彩贝片，风一吹便叮当作响。
“楚先生，您这‘千蛎灯塔’当真能镇住场子？”胖商贾王掌柜撩起绸衫下摆，颤巍巍踩过满地碎贝壳，“这灯要是燃一夜，得废多少鱼油？”
楚舟掸了掸衣角沾的牡蛎渣，顺手从筐里捞起一盏半成品灯：“您瞧，灯芯用的是晒干海草，鱼油里掺了渊族秘制的荧光乌贼墨，省料又亮堂。”他指尖一弹灯罩，内壁顿时泛起幽蓝微光，“待会天黑，整座蛎山能亮得像龙宫娶亲。”
“龙宫娶亲？那得备多少份子钱......”王掌柜嘀咕着掏帕子擦汗，冷不防被个提灯狂奔的孩童撞了个趔趄。那孩子头顶歪戴的蚌壳帽“啪嗒”摔在地上，露出张沾满鱼酱的小脸。
“铁蛋！让你挂‘蚌母灯’，又偷吃祭品！”春娘举着锅铲从灶棚追出来，裙角还沾着未刮净的鱼鳞。铁蛋“哧溜”钻到楚舟身后，探出脑袋冲她吐舌头：“阿娘腌的醉虾比祭海神的香多了！”
楚舟憋着笑拎起孩子后领，顺势往他怀里塞了盏灯笼：“去，带着你的虾兵蟹将巡街。再偷吃就把你挂灯塔上当灯油。”铁蛋欢呼一声，招呼着七八个孩童蹿向村道。他们手里的蚌母灯随着奔跑一晃一晃，灯下缀的贝壳风铃吵得像群醉酒的鹩哥。
暮色渐沉时，蛎山骤然亮起千百点蓝光。商贾们的船队泊在近海，甲板上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叹。楚舟立在灯塔下，看那三丈高的灯架层层叠叠镶满牡蛎壳，中心悬着的巨型灯笼正随海风缓缓旋转——灯面用彩贝拼出渔场全景，浪涛间甚至嵌着会反光的鱼鳞片。
“起价五十两！”王掌柜扯着嗓子喊完，偷摸戳了戳楚舟后背，“真有人买这玩意儿？够换三船鲱鱼了......”
“二百两！”东南角突然响起个沙哑嗓音。众人齐刷刷转头，只见个戴斗笠的灰衣人倚在礁石旁，半张脸隐在阴影里，“再加十筐上等海盐。”
楚舟眉梢微动。这声音他认得——上月黑水船帮劫染坊时，就是这个灰鹞似的家伙在桅杆上放冷箭。他不动声色冲阿鲛使了个眼色，少女立刻抱着账本凑到竞价人群里，袖口隐约露出半截缠着鲛绡的匕首。
“三百两！”北边茶商拍案而起，镶玉腰带勒得肚腩直颤，“我家里正缺个镇宅的......”
“五百两。”灰衣人打断他，斗笠下传出声冷笑，“再争，当心宅子变坟头。”
人群霎时鸦雀无声。王掌柜两腿打颤，攥着楚舟袖口直咽唾沫：“要、要不咱换个灯卖？”楚舟却突然轻笑一声，指尖“咔嗒”扣响灯塔支架：“这位贵客，买灯得守渔村的规矩。”他猛地掀开灯罩底部暗格，露出里面嗡嗡振翅的荧光乌贼群，“若是心怀不轨，这些小东西可最爱往人衣领里钻。”
灰衣人身形一僵。几只乌贼趁机弹出触须，黏糊糊的荧光液“啪嗒”滴在他斗笠上。人群哄笑中，他咬牙甩下一袋银锭，扛起灯塔扭头就走。阿鲛悄无声息地尾随而去，裙摆掠过沙地时，几枚贝壳已被利落地踢进那人脚印中。
子夜将至，灯会渐散。楚舟正帮春娘收拾祭坛剩的鱼糕，忽听灯塔方向传来声惊叫。他抄起根晾鱼竿冲过去，却见铁蛋瘫坐在灯塔基座旁，手里提的蚌母灯正将光影投在石壁上——那分明是座密室虚影，暗门位置赫然与他在渊族古籍上见过的“蛎山藏宝图”重合！
“先、先生......”铁蛋结结巴巴指着头顶，“这些灯...成精了！”
楚舟抬头望去，浑身血液几乎凝固。散落在渔村各处的灯笼竟无风自动，所有灯影齐刷刷转向东南海域。蓝莹莹的光斑在海面连成一片，宛如百颗星辰坠入潮汐，所指之处正是蓬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