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4章龙涎染绡
海风裹着咸腥味钻进染坊，楚舟蹲在晒绡架旁，两根手指捏着片半干的鲛绡抖了抖，绡面在日头下泛出珍珠般的光泽。"这料子遇水就沉，得想个法子让渔民带着下海也不碍事。"他扭头朝灶房喊，"阿鲛，你那龙涎香膏熬好了没？"
"催命呢！"阿鲛捧着陶罐掀帘而出，罐口腾起的青烟熏得她直眯眼，"三十斤抹香鲸的肠结石，愣是让我熬了三天三夜......"话没说完，脚下被晒绡的竹竿绊了个趔趄，罐中香膏险些泼在楚舟衣摆上。
楚舟一个鹞子翻身跃开，顺手抄起晾衣杆挑住陶罐："姑奶奶，这罐香膏够买下半条渔街了！"他凑近闻了闻，馥郁的沉香里混着丝海藻腥气，倒衬得味道更醇厚。阿鲛趁他闭目品香，悄悄将指尖在染缸沿口一划，血珠无声坠入靛蓝染料中。
"成了成了，快把鲛绡浸进去！"她夺过陶罐，将琥珀色的香膏倾入染缸。原本平静的染料突然咕嘟冒泡，蓝中透金的波纹在缸内旋成个小漩涡，看得蹲在窗沿偷学的染坊学徒二虎直咂舌："楚先生这手艺，怕是海龙王娶亲用的喜布都比不上！"
楚舟却盯着染料蹙眉："这颜色怎的泛青了？"他伸手要搅，被阿鲛一巴掌拍开："龙涎香遇鲛人血会变色，你当煮鱼汤呢？"她嘴上凶，耳尖却微微发红，腕间缠的纱布渗出星点血迹。
三日后，第一批"避水锦囊"挂满渔场码头。阿鲛教渔妇们将鲛绡裁成巴掌大的三角袋，袋口穿五彩贝串当束绳。"遇上风浪就攥紧锦囊，保准比龙王庙的护身符灵验！"她说着示范性地一扯贝串，锦囊竟在海水里浮而不沉，引得围观渔**阵喝彩。
唯独村巫举着龟甲凑近锦囊，鼻翼翕动："这香味......莫不是掺了人牲祭品？"话音未落，二虎突然从人群里钻出来，举着个锦囊大喊："我方才落水时它冒蓝光哩！你们瞧，现在还......"他猛地噤声——锦囊上绣的浪花纹路正泛着幽幽荧光。
楚舟心头一跳，转头看向阿鲛。少女低头摆弄贝串，发间插的珊瑚簪却颤得厉害。
月黑风高夜，染坊后院传来窸窣响动。二虎抱着捆新染的鲛绡溜出门，嘴里还叼着半块鱼饼。"东家说这批货要连夜送去螺壳村......"他嘟囔着拐进小巷，忽然被麻袋兜头罩住。四个黑影从墙头跃下，领头的疤脸汉子将匕首抵在他喉间："小兄弟，借锦囊秘方一用？"
二虎在麻袋里拱了拱，突然闷声笑起来："各位好汉要不先闻闻我怀里的香囊？"几人还未反应过来，浓烈异香已从少年衣襟喷涌而出。原本盘踞在巷尾垃圾堆的海蛇群倏地昂首，吐着信子朝人影游来。
"是龙涎香引的蛇！快撤！"疤脸汉子刚要跑，却发现裤腿被什么勾住。低头一看，二虎不知何时挣脱麻袋，正用锦囊的贝串缠住他脚踝："这位大哥，我们染坊的贝币记账法也很有意思，要不顺道听听？"
混乱中，一枚锦囊被扯破，荧光粉末随风飘散。海蛇群嗅到渊族血气，发狂般扑向黑水帮众。二虎趁机钻进狗洞，还不忘回头喊："劳驾把鲛绡搁我屋里啊！弄脏了东家要扣工钱！"
楚舟带着村民举着火把赶到时，巷子里只剩满地打滚的绑匪。阿鲛蹲在墙根拾起半片染血的鲛绡，指尖抚过荧光未褪的纹路，脸色骤变——那根本不是浪花，分明是半枚青铜鼎的铭文！
"楚舟......"她刚开口，忽听身后传来呻吟。被海蛇咬伤的二虎瘫在门板上，迷迷糊糊念叨："东家......锦囊上的图纹......是半幅鼎铭......"
海风掠过染坊檐角的贝壳风铃，叮咚声掩住了楚舟陡然急促的呼吸。他望向阿鲛，少女正将染血的纱布悄悄藏进袖口，而远处礁石上，一群荧光乌贼正朝着蓬莱方向缓缓游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