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16章盐娘钓贼
咸腥的海风裹着日头晒透的盐粒，刮得春娘鬓角汗湿的碎发黏在脖颈上。她故意将粗布围裙扯松半寸，露出截麦色手腕，挎着竹篮往礁石滩方向晃悠。篮底那包掺了牡蛎壳粉的粗盐硌得手心发烫，活像揣着块烧红的炭。
"黑水寨的爷们要盐？"春娘掐着嗓子冲礁石后那团黑影喊，尾音黏糊得能拉出丝，"奴家这盐可是掺了珍珠粉的，腌鱼能保三年不坏——"
话音未落，三道黑影已围拢上来。为首那人脸上横着道蜈蚣疤，腰间的鲨鱼皮鞘泛着油光。春娘余光瞥见渔网在十丈外的芦苇丛里簌簌一动，心里默数着潮水漫过脚踝的时辰。
"小娘子倒是胆肥。"蜈蚣疤伸手要掀她篮盖，春娘顺势将盐包往他怀里一塞。盐粒扑簌簌漏出来，混着牡蛎壳粉迷了对方满眼。
"腌瞎你狗眼！"春娘抄起盐包劈头盖脸砸过去，转身就往浅滩跑。咸涩的海水灌进麻鞋，身后传来黑水贼的咒骂："给老子摁住这泼妇！"
芦苇丛里突然飞出一片麻绳结的拖网，正罩住追得最紧的两个喽啰。老盐工王瘸子蹲在礁石后头嘿嘿直乐："春丫头这鱼饵撒得妙，一网兜住俩王八！"
蜈蚣疤抹着通红的眼珠子，匕首寒光直逼春娘后心。春娘猛地刹住脚步，从发髻拔下根磨尖的牡蛎簪，反手扎向对方腕子。潮水恰在此刻漫过小腿，她顺势往下一蹲，贼人收势不及，踉跄着扑进齐腰深的海水里。
"接着！"楚舟的声音从礁石顶上传来。春娘接住抛来的麻绳，三两下绕住蜈蚣疤的脚踝。赶海的渔娘们一拥而上，七八张晒得黝黑的脸凑过来，拿捆蛎壳的草绳把人捆成粽子。
"轻点！老子可是黑水寨三当家！"蜈蚣疤梗着脖子嚎。
春娘扯开他衣襟搜身，摸出块冰凉的青铜片。钉帽上阴刻的暗道图蜿蜒如蛇，某处标记让她瞳孔一缩——那歪扭的井字形，分明是祠堂后院的古井轮廓。
"楚舟你看！"她将铜钉抛过去，"这帮腌臜货惦记咱村祠堂不是一两天了。"
楚舟指腹抚过钉帽纹路，海风突然送来丝若有若无的腥气。他转头望向古井方向，井沿的青苔不知何时褪成了诡异的灰白色，像是被什么粘稠液体反复冲刷过。
"先押回地窖。"楚舟把铜钉揣进怀里，突然听见王瘸子惊呼。原本捆着的两个喽啰竟口吐白沫，皮肤下鼓起蚯蚓状的黑线，转眼间便没了气息。
春娘攥紧还在滴水的牡蛎簪，簪尖沾着的血珠突然变得滚烫。她想起今早剖鱼时，那尾青斑鱼肚里竟藏着半片刻满符文的龟甲。海婆子说这是凶兆，如今看来......
"当家的！井里冒泡了！"放哨的渔童跌跌撞撞跑来，裤脚沾满腥绿的泥浆。楚舟拔腿就往祠堂冲，怀中的铜钉突然震动如活物，烫得他心口发慌。
春娘追了两步又折返，从蜈蚣疤僵直的指缝里抠出个油纸包。展开是张揉皱的货单，潦草记着某月某日"送鼎耳一对至祠堂南槐下"。她盯着槐字最后一捺的钩挑，突然想起那夜替楚舟补衣时，他袖口沾着的槐花粉。
海浪拍岸声里混进丝不协调的闷响，像是有人在水底敲打陈年的船板。春娘把货单塞进腰带，拎起竹篮往祠堂疾走。盐粒从篮缝漏出来，在沙滩上划出断续的白线，宛如一道仓促的符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