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15章蛎山裂痕
晨雾未散，蛎山脚下便炸开了锅。几个赶早采蛎的渔妇连滚带爬冲回村，裤脚还沾着泥浆子，嗓子都喊劈了："山神爷发怒了！蛎山裂了大口子！"
楚舟拎着竹篓从盐田赶过来时，正瞧见老渔民陈伯蹲在裂缝边，举着烟杆往黑黢黢的豁口里戳。那裂缝足有丈余宽，活像张咧到耳根的大嘴，隐约还能瞅见里头泛着幽光的蛎壳。
"莫不是地龙翻身？"春娘攥着围裙挤进人群，鬓角还沾着灶灰。
楚舟蹲身抓了把碎岩，指尖碾过几粒黑砂，眉心一跳："这可不是天灾。"盐硝混着火药味刺得他鼻腔发痒，碎石缝里还嵌着半截麻绳——分明是引线烧剩的茬口。
"让开让开！"一串脆生生的叫嚷突然炸响。渔童阿毛领着三五个半大小子从人堆里钻出来，手里攥着几块黑疙瘩，献宝似的往楚舟跟前凑："楚大哥快看！我们在裂缝里捡的炭块，烧灶可旺哩！"
楚舟心头猛跳，那哪是什么炭块，分明是未爆的火药！可没等他开口，阿毛已经擦亮火折子凑了上去。
"轰！"
一团青烟伴着震响冲天而起，铁锅盖打着旋儿飞上榕树梢。阿毛一屁股跌坐在泥地里，满脸黢黑活似灶王爷，手里还死死攥着半截炸弯的铜勺，带着哭腔嚎道："我的虾粥……全成炮仗了！"
人群哄笑炸开，几个盐工笑得直拍大腿："该！让你小子手欠！"春娘揪着阿毛耳朵往家拽，小崽子一路蹬腿："我就想给阿爷熬碗热粥……"
楚舟憋着笑蹲回裂缝边，海水腥气混着火药味直往鼻子里钻。他抽出腰间剖蛎刀，刀刃贴着岩缝一刮，青黑粉末簌簌而落——正是黑水船帮惯用的霹雳火药。
"这帮腌臜货倒是舍得下本钱。"陈伯烟杆敲了敲岩壁，回声闷如擂鼓，"听这动静，怕是把半座山的蛎床都炸松了。"
楚舟眸光骤冷。蛎山产的大蛎素有"珍珠母"之称，壳厚肉肥，最受琉球客商青睐。黑水这般疯抢，怕是又要往海外倒卖军火。他反手将竹篓倒扣在裂缝上，冲盐工们吆喝："劳烦各位抬二十桶海水来！"
"楚小哥要腌蛎肉？"几个汉子虽摸不着头脑，还是麻利地拎桶奔向滩涂。
海水哗啦啦灌进裂缝时，岩层深处突然传来闷响。楚舟耳尖微动，抄起长竹竿往岩缝里一捅，竿头立刻传来金铁相击的脆响。盐工们抻脖子一瞅，齐刷刷倒抽凉气——竹竿挑出的竟是半截精铁铲，铲头还粘着新鲜蛎肉！
"好个借刀杀人！"陈伯烟锅子磕得火星四溅，"先用火药炸松山体，再派人趁夜盗挖，这是要把蛎山掏空啊！"
楚舟攥紧铲柄，指腹摩挲过铲面刻着的黑浪纹。远处海平面忽地闪过几点帆影，他眯起眼，转头冲盐工们笑道："劳驾再往裂缝里灌十桶咸卤水。"
"好嘞！"汉子们应得痛快。咸腥海水顺着岩缝渗入山体，不过半炷香工夫，蛎山深处突然传来阵阵咒骂。两个灰头土脸的黑水喽啰从暗洞里钻出来，裤裆湿漉漉滴着水，活像两只落汤鸡。
"天杀的海龙王吐口水了？"矮个子喽啰抹了把脸，盐粒子剌得他直咧嘴。
高个子突然僵在原地。他瞪着岩缝外一圈举着鱼叉的渔民，喉结上下滚动："大、大哥，咱是不是走错道了……"
楚舟拎着铁铲踏前一步，日光在刃口淬出冷芒："没走错，这道直通阎王殿。"
盐工们哄笑着收紧包围圈，春娘抡起腌菜坛子就要砸，吓得矮个子扑通跪地："好汉饶命！我们就是挖蛎的！"说着从怀里摸出个布包，抖开竟是满袋珍珠母蛎。
"放屁！"阿毛顶着锅盖灰从人堆里蹦出来，鼻头还红着，"挖蛎用得着霹雳火药？当我三岁娃呢！"
楚舟用铲尖挑起布包，十几枚蛎壳内壁赫然刻着细密纹路——正是官府严查的海外海防图！他眼底寒光乍现，铁铲当啷掷在黑水喽啰脚边："绑了送官！就说抓了两条倭寇探子！"
渔民们捆人时，楚舟独自摸进暗洞。火折子照亮洞壁瞬间，他呼吸一滞——岩层裂缝深处卡着尊青铜鼎耳，雷纹盘绕的鼎身上，赫然刻着外海群岛的方位图！
"楚大哥！"阿毛的惊呼从洞外传来，"那俩贼骨头招了，说是什么黑水祭坛……"
咸涩海风掠过鼎身，楚舟指腹抚过雷纹交汇处。浪涛声里，他仿佛听见渊族战鼓在深海擂响。
（本章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