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34章盐霜谜账
海风裹着咸腥气灌进盐仓，楚舟拎着油灯扫过成摞盐包，忽听得门外传来阵急促的脚步声。春娘攥着本蓝皮账册冲进来，鬓发散乱，活像只炸了毛的母蟹：“楚哥儿快瞧！上月晒的盐霜足足少了两百斤，账上却记着分毫不差！”
楚舟接过账册就着灯光细看，纸页间墨迹工整，连耗鼠啃蚀的损耗都算得精细。“黑水那帮腌臜货，做假账倒比腌咸菜还上心！”春娘叉腰啐了口，从怀里掏出罐陈醋，“哗啦”泼在账页上，“当年我家那死鬼做假账糊弄老娘，就是用这土法子现的原形！”
酸气腾起的瞬间，墨字竟如活物般蠕动起来。楚舟眼疾手快抄起晾盐的竹筛，将账册摊开在筛网上。海风穿过筛眼，湿漉漉的纸页上渐渐浮出朱砂勾勒的暗纹——某处盐包入库记录旁，赫然多出朵指甲盖大小的黑水莲花印记。
“哟，这莲花画得比村头王瞎子裱的年画还丑。”春娘拈着盐粒往印记上搓揉，朱砂遇盐竟褪成惨绿色，“瞧瞧，墨里掺了绿矾吧？遇醋显形这招，我娘家祖传三代的酿醋方子早摸透了！”
楚舟指尖抚过莲花纹，忽然捻住账册封皮细细摩挲。春娘会意，抽出插在发髻上的鱼骨簪，“嗤啦”划开裱纸。夹层里飘落张泛黄的羊皮纸，密密麻麻的蝌蚪文围着尊青铜鼎图腾，鼎腹处缺了块三角，正是祠堂地窖的方位图。
“总坛金库？”春娘凑过来眯眼辨认，忽然拍腿大笑，“黑水那帮蠢材，藏银子还敢挑龙王眼皮底下？上回他们往祠堂供桌底下塞赃银，被村巫当成龙王赏赐，供了三天三夜香火！”
话音未落，窗外传来“咚”的一声闷响。楚舟吹熄油灯贴墙细听，暗夜中隐约有凿击声从地窖方向传来，混着潮声竟似冤魂叩棺。春娘抄起门后的盐铲就要冲出去，却被楚舟拽住衣袖。
“春娘姐且慢。”楚舟摸出装墨鱼的竹篓，挤出半碗腥浓墨汁，“劳烦您明早散布消息，就说我要在祠堂开坛祭祀，清点历年积存的香火钱。”
春娘眼珠一转，蘸着墨汁在窗棂上画了只歪歪扭扭的乌贼：“要说故布疑阵，楚哥儿这墨宝倒是能吓退半个黑水船帮！”
地窖深处，两个黑影正抡着铁镐猛凿砖墙。矮个子突然顿住镐头，鼻尖几乎贴到墙缝里渗出的盐霜上：“大哥，这霉味呛得人脑仁疼，楚舟当真会把银子藏这儿？”
“你懂个屁！”刀疤脸啐了口唾沫，镐尖“当”地撞上硬物，“那羊皮卷上写得明明白白，地窖夹墙里......哎哟！”
碎砖轰然塌落，露出个三尺见方的暗格。两人刚要伸手，忽见格内窜出团黑影，劈头盖脸糊了满身墨汁。刀疤脸抹了把脸，指尖黏腻的触感带着海腥气，登时魂飞魄散：“墨、墨鱼精索命啊！”
暗处传来春娘憋笑的气音。楚舟从梁上翻下，渔网兜头罩住贼人：“二位若喜欢墨汁，盐仓里还腌着三缸乌贼，管够。”
晨光初露时，里正带着盐工们涌进地窖。春娘拎起从暗格搜出的青铜鼎契，对着朝阳细看缺角：“这纹路瞧着像祠堂供的那尊破香炉，莫不是前朝龙王庙的物件？”
楚舟摩挲着鼎契边缘的灼痕，昨夜凿墙声响起时，他分明看见阿鲛臂上血纹闪过幽光。咸涩的海风穿堂而过，裹来外滩早潮的喧嚣，却掩不住心底那缕疑虑——黑水拼死寻找的，恐怕不止是金银这般简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