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1章盐引围剿
楚舟蹲在盐田边的木桩上，嘴里叼着根海芦草，手里攥着刚撕下的官府告示，纸边还沾着干涸的盐粒。远处几个盐工正抡着木耙翻晒盐堆，海风卷着咸腥味扑过来，呛得他打了个喷嚏。
"楚东家，这新令真要人命啊！"老盐工陈伯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盐堆里，裤腿沾满白霜，"非官盐不许运，咱腌的鱼鲛子全堆在仓里发臭，县衙那帮龟孙倒好，转头把官盐价抬了三倍！"
楚舟把告示揉成团，随手一抛，纸团"啪"地砸中一只路过的贼鸥。那鸟吓得扑棱翅膀，嘴里叼的半条腌鱼"吧嗒"掉进盐卤池，溅起的水花正浇在蹲池边偷喝卤水的渔童阿毛头上。
"呸呸呸！齁死我了！"阿毛跳着脚吐舌头，盐霜顺着发梢往下掉，"楚哥，这卤水比春娘熬的鱼汤还咸！"
"咸就对了，正好腌了你小子当储备粮。"楚舟拎着阿毛的后领把人提到盐堆后头，顺手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，"去，把这‘三年陈鲞’送给回春堂刘掌柜，就说新到的‘海龙壮骨粉’到了。"
油纸包刚递出去，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只涂着丹蔻的手。春娘扭着腰从盐垛后转出来，指尖戳向楚舟脑门："好你个楚舟，我说库房怎么少了二十坛醉虾，原来都喂了医馆那群老饕！"
楚舟灵活地偏头躲过，笑嘻嘻摸出个小瓷瓶："春娘姐莫恼，这是用海马胎盘配珍珠粉调的‘玉容霜’，抹了保你比琉球贡女还水灵。"
"少贫嘴！"春娘一把夺过瓷瓶，丹凤眼却弯成了月牙，"西街赵寡妇今早还问我，那‘海龙粉’能不能治她家汉子半夜腿软......"
话音未落，仓房方向突然传来"哐当"一声巨响。楚舟脸色骤变，拔腿就往那边冲。盐田里晾晒的渔网勾住他衣摆，生生扯开道口子，露出里头阿鲛绣的鲸纹里衬。
仓房里，十几个药膳陶罐碎了一地，褐色药汁正顺着地缝往盐堆里渗。帮工大牛举着油灯蹲在碎陶片间，手指沾了点药渣凑到鼻尖："东家，这‘壮骨粉’怎么有股子霉味？"
楚舟捡起半片陶罐，就着天窗透进的光细看——罐底附着层墨绿色霉斑，像极了深海沉积的腐藻。他指尖刚触到霉斑，身后突然传来破空声。
"低头！"
阿鲛的冷喝与箭矢破风声同时抵达。楚舟就地一滚，铁箭"夺"地钉入他方才蹲的位置，箭尾系着的黑水旗猎猎作响。
"追！"
二十名镖师提着渔叉冲出门，楚舟却蹲在箭矢旁眯起眼。箭镞上沾着点暗红，他沾了点捻开，腥气混着淡淡药香——是市舶司库房特供的朱砂！
"大牛，把上个月进货的药材账本拿来。"楚舟用竹片刮下霉斑包进鲛绡，"再去地窖取坛‘五毒醉虾’，要第三排左数第七坛。"
账本摊在盐砖垒的桌案上，楚舟的炭笔尖突然停在"六月廿三，收苍术二百斤"那一行。春娘凑过来一看，惊得帕子都掉了："苍术市价每斤十五文，这账上怎么记成五十文？"
地窖木梯吱呀作响，大牛抱着酒坛冒出头："东家，醉虾取来了......哎？坛底怎么有血？"
楚舟拍开泥封，醉虾的腥香里混着丝铁锈味。他舀了勺醉虾汁浇在霉斑上，褐液立刻翻涌起泡沫，眨眼间把竹片蚀出个窟窿。
"好一招釜底抽薪。"楚舟冷笑，甩手将竹片掷进盐卤池，"在苍术里掺血藻粉，借药膳毒害买家，再嫁祸我们下毒——县丞这老狐狸倒是会算账。"
夜色初降时，回春堂后院传来三声鹧鸪叫。楚舟蹲在墙头，看着刘掌柜被两个蒙面人推进厢房，窗纸上映出匕首寒光。
"说！楚舟让你在药膳里动了什么手脚？"
"哎哟好汉饶命！就是普通的海马干和牡蛎粉......"
"放屁！刺史大人吃了你的药上吐下泻，现在还在茅房蹲着！"
楚舟差点笑出声，赶紧捂住嘴。他掏出根竹管往窗缝里吹气，细碎的珍珠粉混着海葵毒雾飘进去，里头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喷嚏声。
"阿嚏！这什么味儿......阿嚏！"
"不好中计了！快......阿嚏！"
楚舟踹开窗棂翻身而入时，两个探子已经瘫在地上涕泪横流。他蹲下身扯开其中一人的袖口，黑水帮的刺青下赫然叠着市舶司的鹰隼徽记。
"双面谍？有意思。"楚舟用鱼骨针挑开那人牙关，"说说看，赵县丞许你们多少......"
话音戛然而止。探子突然浑身抽搐，七窍渗出黑血，皮肤下竟有鳞片状纹路浮动。阿鲛闪身进来，见状猛地扯开探子后领——颈侧赫然生着片青黑色鱼鳃！
"是渊族的血毒。"阿鲛沾了点黑血嗅闻，疤痕在月光下泛着幽蓝，"他们活不过子时。"
楚舟皱眉扒开另一人的衣襟，突然愣住。那人心口处，几片黑鳞正拼成残缺的鼎纹，细看竟是"震位"二字！
"热泉区......"他喃喃着扯下鳞片，窗外忽然传来潮声。
月光下的盐田泛起诡异波纹，成堆的盐粒自发滚动拼凑，渐渐凝成一条指向东海的光带。海浪声中，似有巨物在深水中翻了个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