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2章暗渡陈仓
楚舟蹲在船坞里，拿根竹签剔着牙缝里的鱿鱼丝，眼睛盯着面前这艘刷了金漆的"祭海法船"。船头那尊新雕的龙王像，龙须上还粘着片牡蛎壳，活像长了个痦子。
"春娘，你这绣工得再潦草些。"他戳了戳船帆上歪歪扭扭的祥云纹，"要让人瞧出这是三天赶工出来的，才像正经祭船。"
春娘把绣绷往甲板上一摔，叉腰啐道："老娘绣花二十年，头回听说要往丑了绣！你当是给灶王爷糊纸马呢？"
正拌着嘴，阿鲛突然从船舱探出头，颈后的鱼鳃疤痕泛着微光。她咿呀比划，手指在船板缝隙间一抹——腥咸的海风里竟飘来丝铁锈味。
"成了！"楚舟一拍大腿，掀开舱板夹层。二十把新锻的渔叉整整齐齐码在里头，锋刃上盖着层腌海带。老铁匠王驼子从铁匠铺顺来的边角料，此刻正混在压舱石堆里，裹着厚厚一层贝雕装饰。
外头忽然传来铜锣声，里正扯着嗓子喊："午时三刻祭龙王——"
"快，把香烛插歪些！"楚舟抄起两把烂海草就往船帮上糊，"那个谁，往龙王像脸上抹点蚝油，要看起来像陈年油垢！"
十个精壮渔民套着皱巴巴的道袍，抬着法船往滩涂走。队伍前头两个小童捧着陶罐撒盐粒，后头跟着群跳傩戏的，面具画得比年画还喜庆。楚舟混在人群里，瞅见县衙的朱师爷带着差役往这边张望，故意扯嗓子喊："龙王爷爷睁眼喽，保佑咱渔场来年风调雨顺——"
船刚沾水，春娘扮的巫婆就蹦上甲板，挥着桃木剑往海里泼符水。实际是拿紫菜汤兑的，泼到朱师爷新做的绸衫上，渍出个王八形状。差役们憋笑憋得脸红，愣是没瞧见船底吃水比寻常祭船深了三寸。
忽地一阵妖风打着旋儿卷过来，法船竟自个儿往深海漂。楚舟心里暗骂，定是今早贪便宜买的香烛掺了太多铅粉，龙王像沉得压歪了船。面上却扑通跪下，扯着嗓子干嚎："龙王显灵要出海巡游啊！"
朱师爷提着湿漉漉的衣摆冲过来，"胡闹！快把船拖回来！"
"使不得使不得！"楚舟死死抱住他大腿，"您没瞧见船头龙须在动？这是龙王嫌贡品寒酸，要亲自去龙宫取宝呢！"
正纠缠着，法船突然剧烈摇晃。阿鲛在舱底急得直跺脚——压舱的铁料被浪打得移位，眼看要撞破夹层。她灵机一动，抄起备用的臭鱼烂虾就往缝隙里塞。
海面上顿时腾起股子腌了十年的咸臭味，连盘旋的海鸥都吓得栽进水里。朱师爷捏着鼻子后退三步："这、这定是龙王发怒了！"
楚舟顺势往他手里塞了包珍珠粉，"大人快用圣物护体！这船三日後自会漂回，届时龙宫赐的宝贝......"话没说完，朱师爷已经揣着珍珠粉溜得比跳鱼还快。
是夜，法船悄悄泊回渔港。楚舟举着油灯钻进船舱，却见春娘正揪着王驼子的耳朵骂："让你用海泥裹铁器防锈，你倒好，裹出窝藤壶！"
老铁匠委屈巴巴："我哪知道蛎壳灰掺多了会招藤壶......哎，别扯！这耳朵还要听潮汛呢！"
楚舟扒开藤壶丛一看，乐了。层层叠叠的硬壳把铁器裹得严严实实，敲起来梆梆响，活像给渔叉穿了层铠甲。阿鲛蹲在旁边，正拿鱼骨挑藤壶肉吃，见他来了，献宝似的举起块带锈的铜片。
"哟，王师傅私藏好货啊？"楚舟对着光一照，铜片上赫然刻着"市舶司监造"的官印。春娘脸色骤变，一脚把王驼子踹进压舱石堆里："老不死的！不是说边角料都是从沉船捞的？"
"天地良心！"王驼子从石缝里冒出个头，"就昨儿在鬼牙礁......"
话音未落，船板突然"咚"地一震。阿鲛脖颈后的疤痕猛地发亮，抄起渔叉就往舱外冲。众人跟出去一看，月光下十几艘黑篷船正悄然围拢，船头立着的人影手提长刀，刀柄上缠的黑鲨皮在夜里泛着幽光。
"黑水船帮的孙子！"王驼子啐了口唾沫，"定是闻到铁锈味了。"
楚舟却咧嘴一笑，转身从舱里抱出个陶罐："春娘，上回让你腌的醉虾还剩多少？"
"够醉翻一船人......你要作甚？"
"给龙王爷爷上贡啊！"他掀开陶罐封口，霎时飘出股混着酒香的腥气。阿鲛会意，抄起长杆网兜舀了满兜醉虾，抡圆了胳膊往黑水船队甩去。
黏糊糊的虾雨噼里啪啦砸在敌船上，有个喽啰伸手去抓，被虾钳夹住鼻子嗷嗷直叫。楚舟趁机点燃备好的艾草把子，混着晒干的海马丢进火盆。浓烟顺着海风卷过去，掺了麻藤粉的烟灰呛得追兵涕泪横流。
"走你！"王驼子带着渔民齐齐摇橹，法船借着退潮的劲儿猛地窜出去。黑水船队想追，却被醉虾引得鱼群发疯般撞船底——春娘特制的虾饵里，可掺了楚舟从系统换来的虎鲸尿。
眼瞅着追兵在鱼群里打转，楚舟瘫在甲板上直喘气。春娘踢了踢他小腿："下次再装神弄鬼，老娘就往龙王像里塞鲱鱼罐头！"
阿鲛忽然扯他衣袖，指着压舱石缝里露出的半截油纸。楚舟抽出来一看，竟是张盖着泉州府印的密函，落款处一行小字："龙涎香异动，速查螺壳村......"
海风卷着咸味掠过船舷，远处传来黑水船帮的怒骂。楚舟把密函塞进鱼鳔袋，望着渐亮的天光嘀咕："得，这龙王当得，比赶海还累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