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9章螺舟潜渊
楚舟蹲在沙滩上,手指戳了戳面前半人高的螺壳,壳缝里立刻喷出一股咸腥水雾,溅了他满脸。身后传来春娘毫不客气的笑声:“楚大匠师连个海螺都降不住,还想造潜水舟?”
“这叫未雨绸缪!”楚舟抹了把脸,拎起螺壳往木架上一扣。这螺壳是从渊族沉船里挖出来的,通体泛着青灰光泽,内壁竟天然分作三舱,活脱脱一艘现成的潜水舟骨架。
老舵手王铁头叼着乌贼干晃过来,酒气混着海腥味直冲人脑门:“要我说,把这玩意儿捆上二十个鱼鳔,沉到海底捞珍珠倒合适。”他打了个酒嗝,腰间葫芦叮当响,“就是别让阿鲛姑娘掌舵,上回她驾蚌壳筏,差点把老夫甩进虎鲨嘴里!”
“您老那是自己扒着船舷吐晕了。”阿鲛从螺壳里探出头,发梢还挂着几缕发光水母的触须。她指尖一弹,水母“噗”地炸开荧光,螺壳内顿时亮如白昼。三个水手吓得抱成一团,活像被掀了壳的寄居蟹。
楚舟憋着笑往螺壳接缝处涂鲸胶,这秘方是他用三坛虾酱跟采珠婆换的。胶水未干,春娘已经拎着渔网改的“潜水帘”往舱门挂,网眼上缀满贝壳,说是能防贼又透气。王铁头凑过来瞅了一眼,嘟囔道:“整得跟新娘子盖头似的......”
三日后,螺舟试水。潮水刚漫过礁石滩,二十个鼓胀的鲸鳔便绑上螺壳两侧。楚舟攥着调节气压的鹿筋绳,额角冷汗直冒——这绳子是从村里弹棉花的刘二叔那儿顺的,据说能承百斤力,此刻却发出令人牙酸的“吱呀”声。
“下潜!”阿鲛一声清喝,螺舟猛地一沉。王铁头瞬间脸色发绿,抓起酒酿乌贼干就往嘴里塞,含糊不清地嚷着:“老夫宁肯跟虎鲨摔跤......”话音未落,螺舟已扎入浪中,舷窗外荧光水母成群掠过,照得舱内蓝莹莹一片。
“左满舵!”楚舟盯着手中潮汐罗盘,指针正指向一处幽暗海沟。螺舟螺旋桨忽地嗡鸣起来,桨叶上暗刻的鼎纹搅动水流,竟在船周旋出个透明气罩。春娘扒着舷窗惊呼:“快看!鱼群都绕着咱们游!”
阿鲛忽然蹙眉:“有东西卡住螺旋桨。”她话音未落,整艘螺舟剧烈震颤起来。王铁头一个踉跄,手里啃了一半的乌贼干“啪”地糊在楚舟后脑勺上。楚舟顾不得甩掉头上的腌货,扑到观察口一看——密密麻麻的藤壶竟裹住了桨叶,其中还缠着几缕腥红的珊瑚丝。
“用这个!”春娘抄起舱角的铁钩,钩柄上赫然绑着个散发恶臭的鱼杂袋。楚舟会意,将袋子往桨叶方向一抛。腐肉入水不过片刻,藤壶便窸窸窣窣地松了钳制,争先恐后涌向饵料。王铁头捏着鼻子哀嚎:“早知要闻这味儿,老夫该把酒葫芦灌满......”
危机刚解,舷窗外蓦地闪过一道黑影。阿鲛指尖轻点玻璃,荧光水母立刻聚成一束探照光——斑驳的石阶蜿蜒向下,尽头处赫然立着扇布满海藻的青铜门。门环是两条盘绕的蛟龙,龙睛镶着鸽蛋大的黑珍珠。
“是渊族祭坛!”楚舟心跳如擂鼓。他贴上门扉细看,鼎形纹路爬满整面青铜,可正中本该嵌着族徽的位置却空了一块,轮廓与自己掌心的血图分毫不差。
王铁头突然“咦”了一声,酒葫芦“当啷”掉在地上。众人回头望去,只见老舵手哆嗦着指向舱顶——那里不知何时吸附着一只脸盆大的血蚌,蚌壳开合间露出半枚青铜物件,表面铭文在荧光下泛着幽光:镇海鼎·震位。
“快撤!”楚舟话音未落,血蚌猛地喷出股猩红汁液。阿鲛眼疾手快甩出鲛绡兜住毒液,春娘则抡起铁钩砸向舱盖。螺舟在混乱中急速上浮,王铁头抱着柱子干嚎:“老夫的乌贼干还在底舱啊——”
“哗啦”一声裂响,螺舟破水而出。楚舟瘫在甲板上大口喘气,掌心血图灼得发烫。他望向掌心,忽然发现那血纹边缘多了几丝金线,正顺着脉络缓缓游走。
春娘抖着湿漉漉的裙摆凑过来,瞥见他掌心便乐了:“楚大匠师这是被海螃蟹夹了手?”阿鲛却盯着血图沉默不语,指尖抚过腰间锦囊——那里藏着的半幅鼎铭,此刻正与楚舟掌纹共鸣发烫。
远处海平线上,黑水船帮的帆影若隐若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