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64章潮信错乱
天刚蒙蒙亮，滩涂上便炸开了锅。十几艘渔船歪七扭八地搁浅在礁石间，船底卡着湿漉漉的海藻，活像一群被拔了毛的鸭子。老舵手陈三爷蹲在船头，捏着半根潮信草嚼得咬牙切齿："昨儿还准得像秤砣落水，今儿潮信就跟喝了假酒似的！"
"三爷，您这破草嚼了半辈子也没见灵验过！"渔童二狗子扒着船帮子探头，手里还攥着半截烤鱼，"您瞧刘叔那船，船头都快杵进蛤蜊窝了！"
楚舟踩着没过脚踝的潮水走来，裤腿卷到膝盖，露出晒成麦色的小腿。他弯腰摸了摸船底黏糊糊的泥沙，突然笑出声："这倒新鲜，潮水退得比老李头输钱跑得还快。"
"楚哥儿还有心思说笑！"春娘挎着竹篮从礁石后转出来，篮里新挖的蛤蜊噼里啪啦往下掉，"再耽搁两日，我家那口子怕是要把盐罐子当米下锅了！"
楚舟从腰间皮囊里摸出个陶罐，罐口还沾着几粒藤壶壳。他蘸了点黏液抹在船底，原本松散如齑粉的泥沙竟慢慢板结成块。"三爷，劳您扯一嗓子'潮信谣'，咱们给这醉鬼潮信醒醒酒。"
陈三爷清了清嗓子，沙哑的调子惊飞几只海鸥："初一十五赶大潮，初八廿三见小潮......"歌声里，楚舟领着七八个汉子将藤壶黏液泼洒在滩涂上。黏液遇水膨胀，眨眼间织成张黏糊糊的网，硬生生将船底托离了泥沼。
二狗子蹲在船尾看得两眼发直，突然"哎哟"一声——手里的烤鱼被只贼鸥叼了去。他抄起竹竿就要追，却见楚舟盯着退潮后的滩涂皱起眉头。原本平坦的沙地上竟冒出无数细密漩涡，像是海底有只巨兽在吞云吐雾。
"取磁石来！"楚舟话音未落，春娘已经抱着块黑黢黢的礁石小跑过来。磁石刚贴近水面，竟"嗡嗡"震颤着要往沙里钻。二狗子眼疾手快扑上去抱住，被带得在泥里滚了三圈，活像只泥猴子。
"好家伙，这底下怕不是藏着龙王老爷的绣花针！"陈三爷凑过来，烟袋锅子在磁石上敲出点点火星。楚舟抄起铁锹往下挖，泥沙里渐渐露出根青铜长针，针身上密布着蝌蚪状的纹路，针尾还拴着半截腐烂的麻绳。
春娘拿蛤蜊壳刮去锈迹，忽然"啊"地缩回手。针尾处赫然刻着四个小字，被海水侵蚀得只剩残迹："圣......血祭......处？"
海浪突然"哗啦"一声拍上礁石。二狗子指着海面结结巴巴："楚、楚哥儿！那针自己在转！"青铜针在磁石牵引下颤巍巍指向东南，针尖正对南海方向一团模糊的岛影。
陈三爷的烟袋锅"吧嗒"掉在船板上："早年间听我爷说，南海有座鬼岛，潮信到那儿就跟中了邪似的......"话音未落，搁浅的渔船突然集体发出"嘎吱"怪响——藤壶黏液竟开始缓缓溶解！
"抄家伙！把船往深水区推！"楚舟抓起缆绳甩上肩头。二十来个汉子喊着号子顶住船帮，春娘带着妇孺往船底垫蛤蜊壳。二狗子灵机一动，把早上捡的牡蛎全倒在黏液溶解处，尖利的贝壳竟暂时卡住了船体。
潮水在此时诡异地回涨，浪头里裹着大团墨色海藻。楚舟刚把最后一条船推进深水，忽见那青铜针"嗖"地没入水中，只在沙滩上留下个漩涡状的浅坑。
"楚哥儿快看！"春娘从浅坑里抠出块碎陶片，上面沾着暗红的痕迹，"这味儿......像是祭祀用的血酒？"
远处传来海鸥凄厉的啼叫。楚舟望着南海那团愈发清晰的岛影，掌心不自觉摩挲腰间皮囊——那里还藏着半块从祠堂密室里拓下的海图，缺角处正对着青铜针所指的方向。
"三爷，明日借您的老船一用。"楚舟把陶片揣进怀里，嘴角勾起一抹笑，"咱们去会会这位爱喝血酒的'潮信醉汉'。"
二狗子闻言一蹦三尺高，落地时踩到只招潮蟹，被夹着脚趾满滩涂乱跳。陈三爷捡起烟袋锅往他屁股上一敲："毛都没长齐就想闯鬼门关？先把老子的潮信谣学全乎了！"
夕阳坠海时，最后一艘渔船终于晃悠悠漂回深水区。楚舟站在船尾，望着被染成血色的海面，隐约听见海底传来"叮叮"的金属碰撞声，像是无数青铜针在暗流中敲打着什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