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35章魂归四海
海风裹着咸腥味扑在脸上，楚舟攥着半块发硬的麦饼，愣是啃出了刀剑相击的架势。林小鱼蹲在礁石旁，正拿蚌壳舀了海水往鼎心里泼，嘴里还哼着小调："盐茶苦，蚌肉鲜，喂饱了海神好过年——"
"这时候还惦记吃？"楚舟差点被饼渣呛住，"那黑水老贼的船队都快把归墟围成筛子了！"
林小鱼手腕一翻，海水在空中划出道银弧。她转头冲楚舟咧嘴笑："临了临了，不得给楚大场主炖锅断头饭？"说着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，里头躺着两条风干墨鱼，"昨儿老张头偷偷塞我的，说是琉球特产......"
话音未落，远处传来沉闷的号角声。海天相接处，黑压压的船影正撕开暮色。楚舟霍然起身，腰间磁石链撞得叮当响："来了！"
鼎心忽然泛起青光，映得林小鱼脖颈后的四海纹忽明忽暗。她慢条斯理地把墨鱼撕成条，往沸腾的鼎心里丢："急什么，等我把这'盐茶墨鱼羹'熬入味——哎你尝尝！"舀起一勺就往楚舟嘴边送。
楚舟被热雾熏得眯眼，正要张口，忽见勺底沉着片青铜碎屑，纹路竟与镇海鼎如出一辙。林小鱼趁机把勺子往他嘴里一怼："这可是能通阴阳的好东西，当年阿鲛姐姐......"
"咳咳咳！"楚舟被呛得满脸通红，刚要骂人，却见少女眼底水光一闪而过。海风卷起她散落的发丝，那些插科打诨的调笑忽然就碎在了浪声里。
"楚舟。"林小鱼突然正经起来比海巫跳大神还吓人，"你说咱把鼎心炸了，能顺道把黑水老贼的腌鱼船也轰上天不？"
"轰上天？"楚舟抹了把脸，磁石链在掌心缠成个死结，"我打算让他去龙宫当上门女婿！"话音未落，腰间铜铃骤响——黑水船队已逼近礁石滩！
巨浪拍岸的轰鸣中，林小鱼忽然拽住他袖口。少女指尖冰凉，往他掌心塞了枚温热的物什："老张头给的墨鱼干，分你一条。"
楚舟低头，哪里是什么墨鱼干，分明是半块泛着青光的鼎心碎片。他刚要开口，林小鱼已经蹦跳着蹿上鼎沿，四海纹在她后背亮如星河："楚大场主，借个火！"
海面突然炸开数道水柱。黑水首领立在船头，黑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："两个黄口小儿也敢......"
"也敢请你喝喜酒！"林小鱼抄起铁勺舀了鼎中热汤就泼。滚烫的盐水淋在黑水船帆上，顿时蚀出七八个窟窿。楚舟趁机甩出磁石链，海底蛰伏的藤壶应声而起，黏住敌船舵轮。
黑水首领暴喝一声，手中骨杖重重砸向甲板。海面突然翻涌起无数气泡，母巢巨蛸的触须破水而出，直扑鼎心而来！
"就是现在！"林小鱼纵身跃向鼎心，四海纹骤然爆发出刺目光芒。楚舟的磁石链缠住她脚踝，却被挣得火星四溅："松手！你想让整个渔场陪葬吗？"
巨蛸的腥臭已近在咫尺。楚舟突然想起那年飓风过境，阿鲛也是这般攥着镇海鼎碎片，笑着说要给他捞条百斤石斑当贺礼。
"贺你个大头鬼！"他怒吼着甩出最后三枚磁石钉。林小鱼趁机咬破指尖，血珠滴入鼎心的刹那，青光如利剑劈开夜幕。
黑水首领的狞笑凝固在脸上。巨蛸触须堪堪触及鼎沿时，林小鱼突然扭头冲楚舟眨眼："喂，墨鱼干记得蘸醋......"
轰然巨响中，万千光粒从她周身迸发。楚舟被气浪掀翻在礁石上，恍惚看见少女化作流萤般的星子，顺着四海纹的脉络汇入他掌心。海天之间回荡着破碎的童谣："盐茶苦哟蚌肉鲜，小娘子过海不坐船......"
"不坐船你游过去啊！"楚舟抹了把脸，咸涩不知是泪还是浪。磁石链缠着半截骨杖摔在脚边，黑水首领的尸首正在巨蛸残骸中缓缓下沉。
东方泛起鱼肚白时，海面飘来片盐霜染的帆布。楚舟捞起来一看，正是林小鱼昨日偷摸在渔场工事册上画的鬼脸——小丫头歪歪扭扭题了行字："楚大场主，下回赶海记得带够醋！"
远处突然传来渔民的惊呼。楚舟抬眼望去，晨雾中有青鼎轮廓破水而出，鼎身双生纹交错生辉，恰似两人初见时，少女脖颈后跳动的光斑。
“楚大哥！祭坛的盐霜米糕蒸糊了！”春娘拎着锅铲从村口奔来，裙角还沾着几片贝母壳。她身后跟着一串举着竹风车的孩童，嬉闹声惊起滩头一群白鹭。
楚舟拍了拍衣摆沾的沙，正要开口，远处海面忽地炸开一道水柱。巨鲲青灰色的脊背破浪而出，驮着那座刻满双生纹的青铜鼎缓缓巡游。鼎身流转的微光映得海水透亮，隐约能瞧见鱼群追着光晕打转儿。
“瞧瞧，连黄花鱼都晓得来贺千帆祭！”老渔民赵四叔拄着牡蛎耙笑道，缺了门牙的嘴漏风，“昨儿捞网还逮着只磨盘大的青蟹，钳子上镶着珍珠哩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