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61章鳐鱼叛逃
海风裹着咸腥味扑在脸上，楚舟攥紧手中渔网，指节发白。昨日还温驯的鳐群此刻像着了魔，银灰背鳍划破水面，齐刷刷朝外海冲去。
"鳐崽！回来！"老吴头颤巍巍站在船头，竹篓里醉虾撒得满天飞。这法子原是楚舟教他驯鳐的绝活，此刻却连半片鱼鳍都留不住。有只小鳐鱼游到半途突然折返，蹭了蹭老吴头的船板，又被大群同类裹挟着远去。
"怕是比私奔的小娘子还急。"渔童二狗子趴在船舷嘀咕，被自家阿娘拧着耳朵拽回去："再浑说，今晚就让你跟咸鱼睡！"
楚舟眯眼望向翻腾的浪花，突然蹲身舀了瓢海水。指尖捻开水面浮沫，几缕暗红丝状物缠上指腹——是血藻。这东西自打上月在滩涂发现，就跟附骨之疽似的阴魂不散。
"老吴叔，劳您掌舵。"楚舟抄起磁石粉罐子，青布衫下摆往腰间一扎，"二狗子，把晾着的咸鱼干都搬来！"
竹筏在浪尖颠簸，咸鱼腥味混着磁石粉的锈气直冲脑门。楚舟抓起鱼干往海里抛，磁粉簌簌落在鳐群必经之路。这招还是从渔妇们筛铁砂的法子改的，银灰鱼背沾了磁粉，在正午日头下泛起点点乌光。
"东南三里！"二狗子猴儿似的蹿上桅杆，忽然鬼叫，"楚大哥，那礁石后头冒红烟！"
楚舟心头一紧。果然见海面下隐约透出猩红色，像是有人往碧玉里泼了碗鸡血。鳐群发疯般朝那处钻，搅得浪涛里翻起白沫。
"抓稳了！"老吴头突然暴喝。竹筏猛地撞上暗礁，楚舟踉跄间抓住缆绳，半截身子已悬在浪头上。腥咸海水灌进鼻腔的刹那，他瞥见礁石缝隙里黏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——是腐烂的鲸尸，表面爬满血藻，正咕嘟咕嘟冒着毒泡。
"造孽啊......"老吴头的声音发颤。二十年前他见过这般景象，那之后整片渔场三年没见活鱼。楚舟抹了把脸，磁石粉混着海水在掌心凝成黑浆。沾了粉的鳐鱼正在血藻堆里打转，银灰背鳍已染成暗红。
"二狗子，渔叉！"楚舟话音未落，少年已将包着磁石的叉头掷来。钢叉入水的瞬间，血藻像是被烫着般蜷缩，露出底下半掩的青铜链。链环足有婴孩拳头大，缠在鲸尸骨架上，刻着"黑水祭司麻三"六个阴文。
楚舟瞳孔骤缩。这名字他在第七卷海盗尸身的腰牌上见过，当时那具浮尸手里还攥着半张血藻培育图。海浪突然剧烈翻涌，铁链哗啦啦抖动着往深海拖拽，连带鲸尸砸向竹筏。
"楚大哥小心！"二狗子甩出渔网兜住桅杆。老吴头趁机猛打船舵，竹筏擦着鲸尸堪堪避开。腐肉碎渣溅了满船，却在触及磁石粉时滋滋作响，化作黑烟消散。
楚舟盯着掌心被铁链刮破的血口，突然笑出声："二狗子，今晚请你吃醉虾酿豆腐。"少年刚要欢呼，就见他拾起染血的磁石粉，沿着船板画了个古怪符号，"前提是你能忍住不吐。"
当夜潮水退得蹊跷，月光照在滩涂上，竟映出条由磁粉标记的荧光小道。楚舟拎着气死风灯走在最前，身后跟着二十来个腰别蚌刀的壮年渔民。老吴头突然刹住脚，烟杆指着沙地里半截铁链："这不就是......"
"嘘——"楚舟吹灭灯笼。潮声里混进了别的响动，像是钝刀刮骨头的声响。二狗子刚要探头，被自家阿爹按着脑袋塞回礁石后。
血红藻丝正从铁链缝隙里钻出，顺着沙地朝渔村方向蔓延。楚舟摸出装醉虾的陶罐砸过去，虾肉沾到血藻的刹那，整片藻群突然抽搐着缩回海底。磁粉标记的荧光小道尽头，赫然显出个丈许宽的地洞。
"好家伙，这是要把咱渔场当澡盆子钻啊！"老吴头蹲身捏把洞口的湿泥，突然变了脸色，"泥里掺了硫磺粉，黑水船帮惯用的阴招！"
楚舟正待细看，洞里猛地窜出团黑影。二狗子抄起渔叉就捅，却听"当啷"一声，叉尖戳中个锈迹斑斑的青铜鼎耳。更多铁链从洞中哗啦啦涌出，每节链环都刻着"麻三"二字，在月光下泛着幽幽青光。
"楚大哥，这链子怎么看着像......"二狗子话音戛然而止。海风送来浓重的血腥气，退潮的滩涂上，白日里逃散的鳐群正挣扎着游回近海，银灰背鳍上全是血藻啃噬的伤口。
老吴头突然甩开烟杆，扑通跪进海水里："鳐崽啊！回家！快回家！"浑浊的老泪砸在礁石上，惊得几只小鳐鱼摆尾逃窜。楚舟望着老人佝偻的背影，攥紧的拳头里，磁石粉正顺着指缝簌簌落进浪涛。
东方泛白时，二十八个磁石陷阱已沿着海岸线埋好。楚舟把最后一罐醉虾倒入潮沟，转头对揉眼睛的二狗子笑道："去跟村口王寡妇说，今早的虾酱多放茱萸——鳐鱼可比人怕辣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