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60章祭海风波
海风裹着咸腥气掠过滩涂，楚舟蹲在礁石后头，手里搓着一把晒得焦脆的紫菜。不远处，村巫正指挥着几个壮汉往祭坛上搬三牲供品，那坛子陈年老酒摔在石阶上，溅起的酒珠子在日头底下泛着血色的光。
"楚大哥，你瞧那老神棍！"渔童阿毛从礁石缝里钻出来，脑袋上还沾着几片海带，"方才我偷听到，他要拿栓子和小月祭海神！"
楚舟手里的紫菜"咔"地碎成渣。栓子才七岁，整日追着他讨鱼鳔吹着玩；小月更是个面团似的小丫头，昨儿还攥着把野花往他渔篓里塞。他眯眼望向祭坛，村巫正举着串铜铃铛跳大神，腰间挂的鲨鱼牙项链随着动作叮当乱晃。
"海神爷昨夜托梦，要童男童女各一，方能平息风浪！"村巫沙哑的嗓子被海风吹得七零八落，"三日内不献祭，全村都要喂了龙王！"
人群里炸开锅。栓子娘瘫坐在沙滩上哭嚎，小月爹抄起鱼叉就要往祭坛冲，被几个汉子死死拽住胳膊。楚舟瞥见栓子缩在娘亲怀里，小脸煞白，手里还攥着半截啃剩的咸鱼干。
"慢着！"楚舟掸了掸衣摆上的盐粒，大步跨上祭坛石阶，"敢问巫老，海神爷可说了要活人？"
村巫的三角眼在皱纹里眯成缝："楚郎君又要卖弄你那套潮汐经？海神发怒，岂是凡人能揣度的？"他说着举起铜铃就要摇，却被楚舟一把扣住腕子。
"那便请海神爷亲自来说。"楚舟转头冲阿毛使个眼色，"把东西抬上来！"
两个渔妇扛着竹架挤进人群，架上两个扎得歪七扭八的稻草人套着童装，脑门上还贴着红纸写的生辰八字。小月"噗嗤"笑出声，又赶紧捂住嘴——那稻草人腿上分明绑着她昨日扔掉的破草鞋。
"放肆！"村巫的鲨鱼牙项链撞得哗啦响，"你这是要全村陪葬！"
楚舟不慌不忙摸出个陶罐，里头游着几条银光闪闪的沙丁鱼："昨夜潮位比平日低三尺，浪头却比初三还猛三寸，分明是东南三百里外有飓风过境。"他指尖蘸了海水，在祭坛青砖上画出道弯曲线，"等飓风绕着琉球群岛打个转，后日辰时准到咱这儿。"
人群忽然安静下来。老舵手陈伯挤到前头，眯眼盯着那道水痕："楚郎君这线画得...倒像是去年台风走的路子？"
"正是！"楚舟把陶罐往祭坛一搁，沙丁鱼突然齐刷刷朝东南方摆尾，"鱼群昨夜就开始躁动，今早捞上来的蟹子都往礁石缝里钻——这些活物不比铜铃铛灵验？"
村巫额角青筋直跳，忽然抄起供桌上的青铜匕首就要往稻草人胸口扎。说时迟那时快，阿毛从人堆里窜出来，怀里抱着的墨斗鱼"噗"地喷出团黑雾，正糊了村巫满脸。
"海神爷显灵啦！"不知谁喊了一嗓子。众人定睛看去，黑雾散处，稻草人胸口竟渗出暗红液体，将青砖染得斑驳。小月爹一个箭步冲上祭坛，手指沾了沾放在鼻尖："是红藻汁！"
楚舟冷笑一声，掀开供桌布幔。桌底暗格里藏着个牛皮囊，囊口还滴着猩红汁液。"昨夜我瞧见巫老在礁洞熬煮东西，"他踢了踢瘫坐在地的村巫，"拿茜草混蚌汁装神弄鬼，这招二十年前我师父就见过了。"
人群炸开了锅。栓子爹抡起船桨就要砸祭坛，却听"咔嚓"一声，青砖裂开道缝。陈伯眼尖，扒开碎砖掏出个沾满海泥的青铜盘，盘面星图闪烁，缺了角的边缘正对着阿鲛腕上若隐若现的血纹。
"这...这是镇海鼎的星盘！"楚舟指尖发颤。盘底突然腾起缕青烟，在空中凝成幅残缺海图，缺角处赫然指向外海某处无名暗礁。他怀中的赶海系统突然发烫，烫得他心口一揪——那暗礁位置，正是上个月渔民捞到变异章鱼的地方。
海浪突然剧烈拍打礁石，祭坛下的浅滩泛起诡异绿光。阿鲛蹲在水边浣纱，腕上血纹竟与星盘同时亮起，惊得她失手将纱罗掉进水里。那纱罗随波飘向深海，恍若条苍白的手臂在招摇。
"楚大哥！"阿毛突然指着海面尖叫。只见栓子那半截咸鱼干漂在绿光里，鱼头正对星图缺角方向，死鱼眼瞪着灰蒙蒙的天际。
楚舟攥紧星盘，海风送来咸腥味里混着丝铁锈气。他知道，这场祭海风波，不过是黑潮吞天的前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