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2章蟹笼谍影
晨雾未散，楚舟蹲在滩涂边，手指捻了捻湿漉漉的蟹笼绳结。这笼子昨日还浸着咸腥，今早却透出一股子甜腻——像春娘熬过头了的桂花糖浆。
"楚哥儿，这笼子怕是被海耗子啃过！"渔民老郑提着盏气死风灯凑过来，灯影晃得笼上青蟹张牙舞爪，"昨儿个收笼还三十斤蟹，今早只剩壳了！"
楚舟拎起空荡荡的蟹笼，笼底几根水草缠着片靛蓝鳞甲，在晨光里泛着冷光。他指尖刚触到鳞片，远处忽传来阵嬉笑："郑叔莫恼，定是您那醉虾饵太香，蟹将军带着虾兵搬家去喽！"
但见三个生面孔渔贩扛着竹篓晃来，领头那人面皮白净得不像常日晒的，袖口还沾着星点朱砂——楚舟眯起眼，这颜色他在黑水船帮的密信上见过。
"这位可是楚老板？"白面渔贩笑着作揖，"听说您这蟹田共生法神得很，我们琉球商行愿出这个数......"他比出三根手指，袖中滑落枚铜钱大小的海葵，正巧落在楚舟脚边。
楚舟弯腰拾钱的刹那，瞥见那人靴底沾着团暗红泥浆——螺壳村方圆十里，只有黑水盘踞的鬼牙礁有这种血藻泥。
"好说好说。"楚舟突然捂住肚子，"哎哟我这老毛病，劳烦几位稍候，我去去就回！"说罢扭头就往礁石后跑，留下三个渔贩面面相觑。
礁石后，阿鲛正蹲着刮藤壶，见楚舟来急比划：东面潮沟有异动！
"来得正好。"楚舟从怀里掏出个蚌壳，里头蜷着只五彩斑斓的虾虎鱼，"还记得上回彩虹虾虎中毒的事吗？去伙房取坛醉虾来，要泡过海葵汁的！"
半柱香后，楚舟抱着个陶坛踉跄归来，坛口封着的油纸破了个洞，七八只青蟹正举螯往外爬。"对不住对不住！"他慌慌张张把蟹塞回笼子，"新腌的醉虾，几位尝尝？"
白面渔贩盯着笼里躁动的青蟹，喉结动了动："这蟹看着生猛，不如......"
"现捕现吃才鲜！"楚舟猛地掀开笼盖，青蟹竟齐刷刷朝渔贩们扑去。领头那人袖中寒光一闪，楚舟却已退到三步外，笑吟吟举起个竹筒："琉球来的贵客，可知我们渔村待客的规矩？"
竹筒倾泻间，紫红液体浇在蟹群身上，顿时腾起股甜腻白烟。三个渔贩刚要逃，忽觉脚底绵软——不知何时涨潮的海水竟漫成个浅洼，底下铺满黏糊糊的藤壶胶。
"这是南海捕巨鲎的法子。"楚舟蹲在礁石上，看那三人如陷琥珀的飞虫，"用醉虾引蟹，蟹钳沾毒，再拿藤壶黏液困人——黑水船帮的探子，可比鲎好抓多了。"
白面渔贩突然狞笑，袖中射出枚骨镖。阿鲛闪电般掷出蚌壳，空中"叮"地撞出火花。楚舟趁机扯开那人衣襟，一封浸油密信飘落潮水。
"蓬莱...有鼎......血祭......"信纸触水即显朱砂符文，那渔贩突然瞳孔泛青，嘶声如锈刀刮锅："渊族叛徒......都得死！"
楚舟正要细看，远处传来春娘的尖叫。但见二十丈外的蟹田里，新设的竹闸轰然倒塌，混着泥浆的潮水裹着密密麻麻的蟹群，正朝村落涌去！
"坏了！"楚舟抄起渔叉就往田埂跑，"老郑！带人把西头泄洪沟挖开！阿鲛，去祠堂取龙涎香粉！"
春娘攥着把铁锹从泥里爬起来，发髻上还挂着只小青蟹："天杀的！这些蟹疯了似的撞闸门，莫不是......"她突然噤声，指着翻涌的蟹潮——每只青蟹螯尖都泛着诡异的靛蓝色。
楚舟捞起只乱爬的蟹，掰开螯壳倒吸冷气："蟹鳃里嵌着鳞片！"那片青铜鳞不过米粒大，纹路竟与阿鲛颈后疤痕有七分相似。
"楚哥儿！龙涎香拿来了！"阿鲛气喘吁吁抛来皮囊。楚舟却将香粉全倾入潮沟，抄起竹筒猛吹——尖锐哨音惊起群鸥，蟹潮竟齐齐转向，追着鸥影往深海退去。
老郑撑着竹筏顺流而下，筏头堆满腥臭鱼杂："按您吩咐，引潮沟连着三天扔臭鱼，这帮馋蟹果然......哎？那是什么？"
退去的蟹潮中，赫然露出半截青铜柱。柱身缠满发光海藻，细看竟是密密麻麻的渊族符文。楚舟刚要近前，阿鲛突然死死拽住他袖子——少女脖颈后的疤痕泛着幽幽蓝光，与青铜柱共鸣般明灭。
"明日祭潮神，该准备三牲了。"楚舟望着海天交界处翻滚的乌云，指节捏得发白。滩涂上，那只沾毒的蟹笼正在潮水中沉浮，笼绳打着诡异的死结，像极了人眼怒睁的形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