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5章三趾爪痕
咸风裹着硫磺味漫过礁盘,楚舟蹲在热泉岩架上清点新捕的管虫筐。晨光穿透蒸腾的白雾,将青灰色的火山岩镀成赤铜色。二虎赤脚蹚过浅湾,裤脚被沸水溅出蜂窝孔洞,肩上扛的铁钎还沾着黑浆:"楚哥儿!西头的岩缝又让畜生刨塌了!"
楚舟靴尖碾碎一只盲蟹,汁液溅在岩壁上"滋啦"冒烟。昨日新砌的九宫格养殖架歪斜如醉汉,碗口粗的火山岩柱上留着三道爪痕,每道皆生着三趾分叉,深可寸许。
"与第二卷藤壶灾时出现的抓痕一模一样。"陈伯佝偻着背脊凑近,旱烟杆敲得岩面叮当响,"永昌年间的《海错图》载,三趾为凶,主海瘟。"
阿荇攥着砗磲碗的手直抖,碗中刚熬的珍珠粉洒了大半:"昨夜巡值的六叔说瞧见黑影,比牛犊还大,鳞片泛青光......"
咸风忽挟闷雷。楚舟耳廓微动,海底传来岩石崩裂的异响。腕间贝壳胎记突突跳动,幻象闪过——黢黑的鳞爪撕开热泉矿脉,所经之处珊瑚白骨生肉,鱼群目赤如血。
"撒铁蒺藜!"楚舟反手扯下晾晒的棕榈网,"二虎带人把鲸油胶涂满岩缝!"二十名青壮应声而动,浸毒的倒钩铁刺埋入沙地,老渔民们哆嗦着往岩柱泼油,腥黄的鲸油遇热即凝成琥珀硬壳。
吴婶抱着腌鱼坛踉跄奔来:"楚郎君!东滩的盐工全跑了!说是海夜叉要吃人!"
"跑了的工钱充公!"楚舟劈手将鱼骨匕首扎进岩缝,"陈伯,取前日收的龟甲来!"老船匠哆嗦着递上泛黑的甲骨,裂纹间沾着干涸的藻泥。
咸腥的浪沫拍上礁盘,楚舟蘸着管虫黑浆在龟甲勾画。三趾爪痕与第二卷记录的纹路严丝合缝,裂痕走向竟暗合潮神庙残碑的"瘟"字卦象。腕间胎记灼痛骤起,系统光幕爬满血丝:
【检测到深渊污染标记——DNA匹配度92%】
"不是活物。"楚舟碾碎掌心的岩屑,"是热泉矿浆化的妖胎!"他抄起备用的鲸鱼骨号角,长短相间的嗡鸣撕开雾气。驯养的虎头鱼群应声而至,尖牙利齿撕扯岩缝间的黑浆。
二虎突然指着海面惊叫:"楚哥儿!死鱼!"
成片的银鲳翻着白肚浮出沸泉,鱼鳃处生着霉斑似的黑绒。楚舟鱼骨镊夹起条死鱼,腹腔内赫然裹着团黢黑粘液,腥臭中混着刺鼻硫磺气。阿荇怀中的砗磲碗"当啷"坠地:"是......是藤壶灾时的毒浆!"
"取生石灰来!"楚舟暴喝着跃上歪斜的岩架。二十筐石灰混着珍珠粉倾入沸泉,海面腾起的白雾里,三趾爪痕竟如活物蠕动,在岩面上爬出新的沟壑。
"楚哥儿!东头!"陈伯旱烟杆险些敲断。丈余高的浪头中,黢黑影廓隐约可见——鳞甲覆身的巨兽利爪拍碎礁石,青灰色的蹼爪生着三趾分叉,与岩痕如出一辙!
"收网!"楚舟吹响鱼骨哨。浸毒的棕榈网兜头罩去,那黑影却倏地沉入热泉。沸水翻涌间,岩架轰然崩塌,新栽的荧光珊瑚苗碎了大半。
吴知县的笑声刺破雾霭:"楚舟!私占官矿引海祸,该当何罪?"三艘包铁官船贴礁泊岸,皂隶们的铁链缠住渔网。
楚舟反手亮出户部勘探令:"大人眼拙?这热泉早归渔盟管辖!"鎏金令牌映得珊瑚蓝光更盛,知县独眼抽搐,忽见浪沫中浮起团黑浆——三趾利爪破水而出,竟将官船舵板拍得粉碎!
"海夜叉!真......真有海夜叉!"皂隶们哭嚎着跳海。楚舟趁机甩出浸药的渔网,倒钩铁刺扎入蹼爪,腥臭的黑血喷涌如注。那怪物吃痛长啸,声浪震得岩架龟裂。
"是热泉矿化的鲎精!"陈伯旱烟杆狂点《闽中海错疏》插画,"壳硬如铁,需以珠粉呛鳃!"
二虎抡圆铁钎劈向鳞甲,刃尖溅起火星:"这龟孙子壳太硬!"楚舟福至心灵,抄起阿荇怀中的珍珠粉囊,纵身跃上歪斜的岩柱。沸泉蒸腾的雾气里,鲎精鳃缝翕张如扇。
"着!"雪白的珠粉迎风扬撒。鲎精鳃孔吸入粉雾,甲壳缝隙"嗤嗤"冒烟,竟如活虾入滚油般抽搐起来。楚舟暴喝着掷出鱼骨匕首,刃尖自鳃缝没入,黑血喷溅三丈高。
官船在垂死挣扎的鲎精撞击下支离破碎。吴知县蟒袍浸透咸水,抱着浮木嘶吼:"救......救本官!"
"拿盐砖来换!"楚舟冷眼看着知县扑腾,转身拎起半截蹼爪。断面筋肉如沸粥翻涌,暗红血丝间嵌着晶石碎屑——正是深渊污染源的矿渣。
暮色吞没滩涂时,楚舟独坐船骸剖解爪骨。阿荇捧着药罐啜泣:"阿鲛姐晌午便昏睡不醒,颈后蓝得吓人......"
咸风忽挟来丝空灵吟唱。陈伯旱烟杆"吧嗒"落地:"这调子......是潮神庙的古谣!"
众人循声望去,阿鲛赤足立于浪尖。少女长发披散,颈后疤痕泛着幽蓝,渊族语吟唱的镇魂歌穿云裂石。海潮应声退避三丈,裸出蜿蜒石路,青苔覆着的条石缝隙间,镇海鼎残片泛着血光。
"跟着她!"楚舟暴喝未落,阿鲛已踏浪走向石路尽头。海水在她足下分开如巨门洞开,深渊之眼在黑暗中缓缓睁开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