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6章赤潮预警
昨夜退潮后，养殖坑里浮起大片翻白的鱼虾，腥绿的黏液糊在蚌壳上，活像给滩涂披了层发霉的孝布。
"楚哥儿，这水色瞧着瘆人！"二虎拎着半截竹耙凑过来，耙齿上勾着只巴掌大的青蟹，"您瞅，蟹壳都长绿毛了！"
楚舟用鱼骨刀撬开蟹壳，黏稠的墨汁"滋"地溅了他一脸。阿鲛眼疾手快递过汗巾，却见蟹鳃里嵌着颗畸形黑珍珠，表面布满蜂窝状小孔。楚舟眯眼细瞧，珍珠竟在掌心微微震颤，仿佛里头裹着活物。
"这他娘是蟹精下蛊了？"栓子举着竹篓要接，被春娘一鱼叉拍开："下你个头！没瞧见珍珠在动？"
楚舟反手将黑珍珠往礁石上一磕，"咔嚓"脆响中滚出团黏糊糊的虫卵。卵壳遇风即裂，钻出几十条发丝细的透明小虫，在咸水里扭成箭头形状，直指村东盐田方向。
"海神娘娘发怒啦！"赵四眼挥着桃木剑蹦过来，道袍上还粘着昨夜的虾酱，"定是楚舟擅动镇海鼎，惹来渊族蛊虫......"
"渊你祖宗！"春娘抄起死蚌糊他脸上，"上月你说捡海星招灾，结果偷摸晒干了泡酒！"
人群哄闹间，阿鲛悄然蹲到楚舟身侧。少女指尖蘸着黑水，在沙地勾出个鼎形符号，又比划个开锁的手势。楚舟福至心灵，拎起竹篓高喊："乡亲们！这是黑水船帮投的毒蛊，专害咱渔场！跟我去盐田找解药——"
老里正的山羊须直颤："盐田乃官家重地，岂容......"
"里正叔！"楚舟摸出个陶罐晃了晃，"您昨儿藏盐垛底下的醉虾可招苍蝇了，正好拿来当诱饵！"老头霎时涨红脸，抄起拐杖追打这个揭老底的混小子。
日头西斜时，二十来个举着火把的汉子聚在盐田西头。楚舟踩着阿鲛肩膀扒墙头，裤腰带差点被藤壶勾断："这盐井口长满牡蛎，少说荒了五年！"
"让专业的来！"二虎抡起铁锤砸向青砖，惊起一窝海蟑螂。陈伯独眼瞪得滚圆："轻点！永昌年间的《盐政志》提过，盐田底下藏着前朝......"
"藏着前朝的咸菜坛子！"春娘一铁锹铲飞砖块，腐臭味扑面而来。阿鲛突然拽住楚舟衣袖，腕间疤痕泛着淡蓝——石阶缝隙里渗出的黑水，竟与死蟹体内的墨汁一模一样。
暗道阴冷潮湿，火把照见壁上密密麻麻的镇压符。栓子举着鱼叉戳了戳符纸，朱砂簌簌掉落："这画符的先生手抖吧？王八都比这画得圆润！"
"是渊族的潮汐文。"楚舟摩挲着符纹凹陷处，"瞧这波浪走向，像在记录某种海流规律......"话音未落，前方传来"咔嚓"异响。领头的二虎突然陷进坑里，裤腿被藤壶黏住，活像只倒栽葱的螃蟹。
"陷阱！"楚舟抄起火把往坑底照，只见锈迹斑斑的铁蒺藜上扎着半截黑水旗。阿鲛甩出渔网拽人上来，网兜里竟兜着个鎏金铃铛，铃舌刻着"镇海"古篆。
春娘拎着铃铛晃了晃，阴森回声惊得众人汗毛倒竖："楚郎君，这劳什子......"
"是潮信铃！永昌年间用来测盐卤浓度的！"陈伯旱烟杆敲得铃铛叮当响，"当年咸潮倒灌毁了十二口盐井才封存此物！"
楚舟耳尖微动，忽闻远处传来"哗啦"水声。他贴着石壁往前摸，火把光晕里赫然现出扇青铜门，门环被海藻缠成麻花，门缝渗出腥绿水渍。
"让专业的来！"赵四眼挤到前头，桃木剑挑着符纸往门上一拍，"天灵灵地灵灵，海神娘娘快显灵......"符纸"刺啦"自燃，惊得老道一屁股坐进黑水里。
楚舟抠掉门环上的藤壶，露出底下齿轮机关。阿鲛忽然将潮信铃按进凹槽，严丝合缝的刹那，青铜门"轰隆"洞开。咸风裹着鱼腥扑面而来，众人齐齐倒抽冷气——
百丈宽的溶洞里，堆满小山高的死蚌壳。荧光藻附着在穹顶，映得遍地黑珍珠宛如星河倒泻。正中石台上供着半尊青铜鼎，鼎身裂纹处爬满透明蛊虫，正与楚舟怀中的镇海鼎碎片共鸣震颤！
"黑水船帮好算计！"楚舟咬牙掰开鼎耳，里头滚出个陶罐，封泥印着夜叉图腾，"用镇海鼎养蛊虫，再投进渔场搞破坏......"
栓子突然鬼叫："虫、虫子过来了！"蛊虫群嗅到活人气味，潮水般涌向人群。春娘抡起死蚌壳当盾牌，二虎脱了裤子泼童子尿，赵四眼举着桃木剑跳大神，密道里霎时鸡飞狗跳。
楚舟踹翻陶罐，抓起把石灰粉混着海盐撒向虫群："盐能杀菌，石灰烧壳！"蛊虫遇粉即蜷，阿鲛趁机将火把掷向虫堆。烈焰腾起的刹那，青铜鼎突然"嗡"声剧震，鼎腹裂纹中射出道青光，直指溶洞深处！
"楚哥儿！这儿有暗门！"栓子扒开死蚌堆，露出条向下的石阶。阿鲛颈后疤痕蓝光大盛，拽着楚舟就往里冲。春娘刚要跟上，忽听洞口传来冷笑——
"楚掌柜真是帮了大忙。"鬼爪七的弯刀架在老里正脖子上，"这蚌坟里的镇海鼎残片，黑水船帮笑纳了！"
楚舟反手甩出颗黑珍珠，正中鬼爪七独眼："笑你奶奶！二虎，放咸鱼炮！"
二虎抡起竹筒猛吹，驯养的虎头鱼群从暗河蹿出，叼着浸油的咸鱼干撞向敌船。鬼爪七挥刀劈鱼，却被爆炸的咸鱼渣糊了满脸。楚舟趁机拽过老里正，边跑边喊："春娘姐！关门放阿鲛！"
阿鲛鱼骨刀出鞘，刀光如浪挑飞三把弯刀。鬼爪七暴退数步，袖中突然射出枚毒蒺藜，却在触及阿鲛疤痕的刹那自燃成灰！
"撤！"鬼爪七见势不妙，率众跳进暗河。楚舟追到岸边，只捞着半截浸毒的船桨。
次日清晨，楚舟蹲在祠堂晒黑珍珠。春娘拎着账本晃过来："按你说的，毒虫烧成的灰混着贝壳粉，撒进蚌田当肥料了。"
"这叫废物利用。"楚舟掂着颗珍珠抛接，"去跟琉球商人说，这批'渊族夜明珠'能治风湿！"
阿鲛忽然戳了戳他后背。晨光中，镇海鼎碎片上的蛊虫残骸竟缓缓聚成海图，终点标着龙首礁的狰狞图腾。浪涛声里，楚舟眯眼望向东南海域——
"栓子，备船。"他咬了口硬如石头的咸鱼干，"该去会会那位'养蛊达人'了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