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9章鲞车藏锋
滩涂上飘着股咸腥味儿,楚舟蹲在歪脖子椰树下,拿鱼骨刀刮着车轮上的藤壶。春娘抱着坛子过来,裙角沾满泥点:"楚大掌柜,您这车改得比渔家娘子绣花还精细!"
"这叫鲞车。"楚舟撬开夹层木板,露出里头寒光凛凛的铁犁头,"外头晒鱼鲞,里头运铁器,官差闻见咸味儿就头疼。"
阿鲛从车底钻出来,发髻上粘着海草。她咿呀比划着,把团湿海带塞进车轮缝隙。这哑女自从上回被毒藻灼伤,越发爱往车轱辘底下钻。
"妙啊!"老舵手王铁锚拎着鲸油桶过来,"海带裹轮降噪,夜里赶路跟鬼船似的。"说着就要往车轴浇油,被楚舟一把拦住。
"您当这是腌咸菜呢?"楚舟夺过油壶,"得拿竹管慢慢渗,轴转三圈停一停,等油吃进木头缝......"
话音未落,远处铜锣炸响。七八个官差晃着锁链逼近,领头那个掀开车帘就要探手。
"差爷且慢!"楚舟抄起条臭鲞鱼挡在前头,"这车装着给龙王爷的贡品,沾了生人气......"
"少拿神神鬼鬼唬人!"官差一脚踹开车门,成串鱼鲞哗啦啦坠地。春娘突然扑到车尾,扯开苫布尖叫:"夭寿啦!龙王像显灵了!"
众人齐刷刷望去——只见车板缝隙渗出幽蓝水光,渐渐凝成个三丈高的龙王虚影。那龙角分明是珊瑚枝,龙须竟是海带拧的,两颗夜明珠嵌在眼窝里忽明忽暗。
"龙、龙王息怒!"官差扑通跪进泥里,后头跟班抖如筛糠。楚舟憋着笑踢了踢车底,阿鲛忙扯动暗藏的鲛绡绳。龙王像登时"活"过来,龙爪指向东南海域。
春娘趁机往官差怀里塞银鲞:"差爷您看,龙王这是催我们送贡品呢!"
官差连滚带爬让开路,楚舟扬鞭刚要驾车,忽觉脚底黏糊糊的。低头一看,车板缝正往下滴答猩红液体,落地竟凝成个血淋淋的"止"字。
"阿鲛!"楚舟压低嗓子唤道,"你往夹层塞什么了?"
哑女茫然摇头,颈后疤痕在暮色中泛着微光。那血字被海风一吹,扭曲成蚯蚓状的纹路,瞧着竟与阿鲛的疤痕有几分相似。
王铁锚凑过来啐了口:"八成是黑水船帮的腌臜手段!上回他们往咱渔场撒毒藤壶,这回......"
"先莫声张。"楚舟抓把沙土盖住血字,"把这车鱼鲞运到盐田再查,里头掺着三十把镰刀头呢。"
暮色渐沉,鲞车吱呀呀碾过滩涂。阿鲛突然拽了拽楚舟衣角,指着海面咿呀叫唤——潮水退尽的礁石间,竟趴着个浑身沾满血藻的人!
"要了命了......"王铁锚举着火把凑近,"这不是黑水船帮的二当家吗?"
那人抽搐着举起手,掌心赫然是个"止"字血印。楚舟蹲下身,发现他指甲缝里嵌着青铜碎屑,在火光下泛着幽幽绿光。
"蓬莱......热泉......"二当家突然暴起,一口咬住楚舟手腕。阿鲛眼疾手快劈晕他,却见楚舟手臂上浮现出诡异血纹,与车板滴落的血藻纹路一模一样。
春娘吓得打翻了盐罐:"这、这是渊族的诅咒纹!"
楚舟盯着血纹若有所思。车板突然传来咔哒声,夹层里的铁器竟自己颤动起来。王铁锚扒开鱼鲞一看,三十把镰刀头早不翼而飞,取而代之的是半截锈迹斑斑的青铜鼎足!
"快扔回海里!"春娘尖叫,"上次老刘头捡了块青铜片,当晚就梦游着要往热泉跳......"
海浪突然翻涌如沸,鲞车在潮水中左摇右晃。阿鲛颈后疤痕蓝光大盛,她抄起鲸骨哨猛吹,远处传来虎鲸群的应和声。楚舟攥紧青铜鼎足,只觉得掌心灼痛——那鼎足纹路正与阿鲛的疤痕严丝合缝!
"楚哥儿!"王铁锚指着海面鬼叫,"快看那浪头!"
月光下,丈高的浪墙上赫然映着个"止"字,血淋淋的笔画像用海带捆成。楚舟突然福至心灵,抡起鼎足往车板那个血字上一按——
涛声骤歇。
鲞车上的龙王像啪嗒掉下颗夜明珠,咕噜噜滚到官道旁。楚舟瘫坐在咸鱼堆里,看着手臂上渐渐消退的血纹苦笑:"这哪是运铁器,分明是给龙王送快递......"
春娘捡起夜明珠往怀里揣:"少贫嘴!赶紧把这烫手山芋......"
"嗷!"她突然甩着手跳开。那珠子遇血竟裂成两半,露出张泛黄的羊皮卷,上头画着热泉矿脉图,矿眼位置标着个小小的龙王庙图案。
咸腥的海风里,楚舟望着阿鲛疤痕与鼎足纹路,突然笑出声:"春娘,明日咱去龙王庙上香如何?"
"你疯啦?官差还在......"
"给龙王爷送鲞车啊!"楚舟踹了脚青铜鼎足,"三十把镰刀头换张藏宝图,这买卖划算得很!"
暗潮在月光下涌动,谁也没注意车板缝隙又渗出滴血藻液。这回落的"止"字,悄悄指向了祠堂方向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