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2章盐霜泣月
咸风裹着盐粒刮过滩涂，楚舟蹲在盐垛后头啃腌萝卜，瞅着盐田里白花花的“盐晶花”直嘬牙花子。栓子举着半截竹筒当放大镜使，壳沿豁口差点戳瞎二虎新晒的咸鱼干：“楚哥儿，这盐田咋还开花了？莫不是海神娘娘要嫁闺女？”
“嫁你个头！”楚舟抄起竹篾往他手背一抽，“这叫‘盐霜结晶’，定是前两日泼的臭鱼汁混了潮气——”话音未落，盐田突然“咔嚓”裂开细缝，靛蓝液体汩汩外涌，所过之处盐晶疯长成荆棘状，活像滩涂冒了片水晶刺猬。
春娘拎着鱼叉冲过来，裙摆沾满夜光藻：“楚郎君！吴寡妇家小子割破了脚，血止不住！”
楚舟瞥了眼盐田裂缝，反手拽过栓子衣领：“去祠堂搬那坛‘五毒粉’，要泡了蜈蚣蝎子那种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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祠堂里血腥气呛人。吴家小子瘫在草席上，脚底伤口黑血横流，染得半张渔网发紫。赵四眼举着桃木剑绕床跳大神，符纸烧出的烟糊了春娘一脸：“此乃海妖作祟，需以黑狗血淋头——”
“淋你个头！”楚舟一脚踹飞桃木剑，抓起盐罐往伤口猛倒。盐粒混着黑血“滋啦”冒烟，疼得少年嗷嗷直叫：“楚、楚哥儿，俺脚底板要熟了！”
“熟了好下酒！”楚舟摸出个陶罐，里头黑糊糊的药膏泛着鱼腥味，“二虎！按住他！老子这‘臭鱼止血散’可比县城的金疮药管用！”
药膏糊上伤口的刹那，少年突然翻白眼抽搐：“楚、楚哥儿，这药咋比海蜇还蜇人......”
“蜇人才见效！”楚舟扯过半截绷带缠紧伤处，转头对看傻眼的村民咧嘴一笑，“瞧见没？血止住了！这叫‘以毒攻毒’，专克黑水船帮的腌臜手段！”
人群“嗡”地炸锅。老里正颤巍巍举起账本：“楚郎君，这止血散可得给渔盟备上三百瓶！”
“三百瓶算个球！”楚舟踹醒打鼾的栓子，“去挖二十筐牡蛎壳，磨粉掺进药膏里，保准比官府的军需药还金贵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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暮色吞没海平线时，盐田裂缝已蔓延至祠堂墙根。楚舟蹲在墙根研究蓝液，鱼骨刀尖刚沾上毒汁就“滋啦”冒烟。阿鲛无声无息凑近，指尖蘸着毒液在青砖勾画，扭曲纹路竟与镇海鼎碎片上的裂痕如出一辙。
“楚哥儿！县衙来人了！”二虎破锣嗓炸响。十来个衙役挎着官刀闯进祠堂，领头的主簿摸着八字胡冷笑：“楚掌柜，朝廷征用止血散为军需，即刻交出配方！”
楚舟拎起药罐晃了晃，腥气熏得主簿连退三步：“大人，这‘五毒止血散’需用百年蜈蚣配鲛人泪，您确定要？”
主簿绿豆眼一转，突然抢过药罐：“休要唬人！这分明是臭鱼汁混了......”话音未落，罐中突然钻出条活蹦乱跳的蚂蟥，一口咬在他手背上。
“快！快给本官解药！”主簿甩着手蹦跶如虾米。楚舟反手塞给他半块臭豆腐：“此乃海神庙开光的‘驱邪膏’，贴伤口上保准药到病除！”
衙役们抬着惨叫的主簿落荒而逃。春娘拎着缴获的官文晃来：“楚郎君，这上头盖着巡抚大印呢......”
“印泥掺了臭鱼汁，晾他三天准掉色！”楚舟把官文折成纸船扔进蓄水池，转头却见阿鲛蹲在盐田裂缝旁，蘸着毒液在沙地勾画蓬莱海图。
栓子突然鬼叫着窜来：“楚哥儿！吴家小子说胡话了，嚷着啥‘蓬莱有药’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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油灯昏黄的祠堂里，少年蜷在草席上呓语，脚底伤口渗出的血珠竟泛着蓝光：“蓬莱...东崖...黑鼎熬药......”
楚舟扒开他衣襟，胸口赫然浮现扭曲的渊族密文。阿鲛腕间蛟绡带无风自动，缠住少年手腕的刹那，密文如活物般游向镇海鼎碎片。
“楚郎君！裂缝冒黑烟了！”春娘的嚎叫混着“轰隆”闷响传来。盐田中央塌出个丈宽深坑，腥臭黑水喷涌如泉，所触盐垛“滋滋”蚀成蜂窝。
“七爷送礼来了！”楚舟抄起臭鱼汁往坑里倒，“栓子！点火把！老子要给黑水船帮来个‘温泉煮鳖’！”
烈焰腾空的刹那，鬼爪七的绿帆船从雾中显形。弯刀劈开浓雾，刀锋直指楚舟咽喉：“姓楚的！今日这渔场老子要定了——”
“定你祖宗！”楚舟甩出浸油的渔网，火把往上一抛。鬼爪七暴退间撞翻盐车，白花花的盐粒混着毒汁糊了满脸，疼得他独眼飙泪：“楚舟！你不得好死！”
阿鲛突然拽过楚舟跃上祠堂房梁。瓦缝中卡着半张泛黄药方，渊族密文旁画着歪扭的青铜鼎图。楚舟福至心灵，摸出怀中药方残页一对——缺失的纹路竟与阿鲛颈后疤痕严丝合缝！
“楚哥儿！蓄水池决堤了！”二虎的破锣嗓混着浪响炸开。黑水卷着毒汁漫向渔场，所过之处鱼群翻肚。楚舟抡起船桨猛拍水面：“撒牡蛎粉！堵缺口！”
栓子扛着竹匾狂撒粉末，混着辣椒面的牡蛎壳灰遇水即凝，硬生生在黑潮前筑起道灰墙。阿鲛吹响鱼骨哨，驯养的虎头鱼群叼着咸鱼干撞向敌船，炸开的火光中混着焦香。
鬼爪七的咒骂渐行渐远。楚舟瘫在盐垛上啃硬如石头的咸鱼干，望着满地狼藉苦笑：“这回真成‘咸鱼翻身’了......”
阿鲛突然掰过他下巴，蘸血在他掌心画了个药炉：“闭嘴，制药。”
栓子抱着半坛臭鱼汁哭嚎：“楚哥儿！县衙又贴告示了，说咱抗命不交止血散！”
“抗得好！”楚舟摸出药方残页，就着月光细看密文，“明日晒五百斤臭鱼——”
“又、又要炸船？！”
“不！”楚舟咧嘴一笑，露出沾盐的牙，“给巡抚大人......送药方！”
咸风掠过滩涂，镇海鼎碎片在供桌上泛起涟漪。无人察觉，药方残页的密文正悄然扭曲，化作指向蓬莱的潮汐纹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