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55章盐工叛心
海风裹着咸腥气掠过盐田，楚舟蹲在竹棚下翻看账册，指尖在"本月缺盐三百斤"的字样上重重一划。盐工老赵头端着陶碗凑过来，碗里腌萝卜脆响："东家，这缺口怕不是老鼠偷的？"
"老鼠偷盐还得配茶喝？"楚舟嗤笑一声，余光扫过远处堆盐垛的麻衫汉子。盐工头目刘大疤正抡着木铲，脖颈上的刀疤随动作一鼓一缩，活像条蜈蚣在爬。
月过中天时，盐田西角的芦苇荡传来窸窣声。刘大疤扛着麻袋钻出草窠，迎面撞见提灯的春娘，惊得麻袋砸在脚背上。"刘把头大半夜练龟息功呢？"春娘把灯往他脸上一照，麻袋缝里漏出几粒粗盐，"哟，给田鼠送口粮？"
"妇道人家懂个屁！"刘大疤啐了口唾沫，扛起麻袋往海边摸。潮水冲刷的礁石后闪出两盏幽绿灯笼，黑水船帮的接应船像条蛰伏的鳄鱼。
楚舟从盐垛阴影里转出来，手里掂着个咸鱼干："春娘姐这招打草惊蛇使得妙。"春娘掐灭灯笼，笑得像只偷腥的猫："明儿该给祠堂供条咸鲞鱼，谢土地爷保佑咱逮着大老鼠。"
晨光初露时，八辆运盐车吱呀呀碾过滩涂。刘大疤盯着第三辆车尾晃荡的麻绳结，喉结上下滚动——那是黑水约定的暗号。趁众人歇脚喝粥，他鬼鬼祟祟摸到车边，却见绳结下系着个歪歪扭扭的鱼形木牌，刻着"黑心贼"三字。
"刘把头帮搭把手！"老赵头突然从盐垛后冒出来，惊得刘大疤一哆嗦。他胡乱抱起车尾麻袋往肩上甩，浓烈的咸腥气直冲脑门。两个渔妇挎着竹篮路过，突然指着麻袋尖叫："漏了漏了！"
黄褐色的咸鱼干从破口哗啦啦掉出来，在沙地上蹦跳如活鱼。刘大疤僵在原地，后颈的刀疤涨成紫红色。胖渔妇王婶弯腰捡起鱼干，笑得浑身肥肉乱颤："刘把头改行卖咸鱼啦？这腌得比我家三丫头脚丫子还臭！"
"眼瞎不如腌菜缸！"瘦渔妇李嫂尖着嗓子接茬，"盐和鱼都分不清，难怪老婆跟货郎跑了！"围观盐工哄笑起来，有个半大小子捏着鼻子学刘大疤走路的罗圈腿。
楚舟拨开人群时，刘大疤正攥着鱼干发抖。"东家明鉴！我、我搬错车了......"话音未落，春娘已拎着剪子挑开车底板。夹层里掉出个油布包，展开是幅描金线的矿脉图，蓬莱二字旁画着枚滴血匕首。
"祠堂地窖第三根梁柱，"楚舟用鱼干戳了戳图纸缺角，"藏的可不止陈年黄酒。"刘大疤扑通跪下，额头抵着咸鱼干连连磕头："黑水的人拿我老娘性命要挟......"
海风突然送来一声鹧鸪啼，楚舟眯眼望向礁石群。黑水接应船正悄悄调转船头，船尾拖出的浪花活像条逃窜的水蛇。
"劳烦刘把头再运趟盐。"楚舟把鱼干塞进他衣领，"这回记得装车轱辘印深些，黑水的朋友最爱看热闹。"春娘会意地拎起铜锣，滩涂上顿时炸开她中气十足的吆喝："捉——贼——拿——赃——喽——"
咸鱼干在刘大疤背上晃荡，活像条抽筋的尾巴。楚舟摩挲着矿脉图边角的祠堂标记，远处海天交界处隐约浮起一线黑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