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4章鳐田犁海
远处海面浮起一片青灰色背鳍，楚舟眯起眼笑了——那群被他驯了半个月的鳐鱼，此刻正像耕牛般拖着特制木耙，在浅海底来回翻搅淤泥。
"铁犁头！这边！"老渔民陈伯赤脚站在齐腰深的水里，扬手将竹篓里醉虾抛向领头的鳐鱼。那鳐鱼足有八尺宽，尾巴一甩便掀起浪花，精准叼住虾肉时还不忘用鳍拍打陈伯小腿，惹得老人笑骂："馋嘴夯货，犁完这亩田才许加餐！"
"陈伯这取名功夫，比县衙师爷还讲究。"楚舟踩着浪走过来，裤腿卷到膝盖，露出被日头晒成麦色的小腿。他弯腰捞起把海底翻新的黑泥，细碎气泡从指缝间滋滋冒出，"瞧瞧，这泥里腐殖质够肥，海参苗保准疯长。"
"那可不！"陈伯得意地拍拍鳐鱼脑袋，"当初你说要用鱼耕地，大伙儿都当风呛了肺管子。如今这'铁犁头'带着二十三条鳐鱼，一天能耕三十亩海田，顶上五十个壮劳力！"
正说着，海面忽然炸开一片银光。七八条鳐鱼突然跃出水面，木耙上缠着的海带随着它们腾空的弧度甩成绿帘。岸边补网的渔妇们笑作一团，有个促狭的喊道："陈伯，您家铁犁头要带着彩礼跳龙门呐！"
"去去去，净扯闲篇！"陈伯作势要泼水，袖口却悄悄抖落几颗醉虾——铁犁头早候在浅滩，扁嘴一张便接个正着。楚舟看得真切，憋着笑往记事簿上记："辰时三刻，鳐群完成东区翻耕，耗虾饵五斤......"
日头攀到桅顶时，变故陡生。
铁犁头突然挣断牵引绳，整个鳐群像被无形丝线扯住，齐刷刷调头朝东北方摆尾。陈伯踉跄着扑进海里，怀里还死死抱着竹篓："反了天了！回来！都回来！"
楚舟一个猛子扎进水中。咸涩海水灌进耳膜的瞬间，他看见鳐群游弋的轨迹泛着淡淡金纹——那分明是前日在渊族古籍上见过的水文图！鳐鳍划过的波纹正自动修正着古老图卷的偏差，仿佛有双看不见的手在重绘海底脉络。
"楚先生小心！"岸上传来惊呼。楚舟刚浮出水面，就被铁犁头掀起的浪头拍了个趔趄。那鳐鱼首领竟去而复返，扁嘴叼住他衣领就往深水区拖。
"铁犁头你疯了？这是楚先生！"陈伯急得直跺脚，抄起渔叉就要追。却见楚舟突然卸了力道，任由鳐鱼拽着游向海中央，右手还死死按着胸前泛起微光的血玉——那是他穿越时带来的唯一物件，此刻正烫得像块火炭。
鳐群在漩涡边缘停住。楚舟抹了把脸上的水，瞳孔骤然收缩。透过晃动的碧波，他看见海底沙地上赫然呈现出完整的潮汐图腾，而铁犁头正用尾鳍反复拍打图腾中心的凹槽。
"您快看这个！"随后赶来的阿鲛指着水面惊叫。不知何时，退潮后的礁石群显露出奇异纹路——每道石缝渗出的海水都泛着幽蓝，蜿蜒拼出"渊息归潮"四个古篆。
陈伯的醉虾篓哐当掉进海里。"这这这......莫不是海神娘娘显灵？"老人颤巍巍要跪，被楚舟一把架住胳膊："是潮汐与海底地形共振产生的流体显影，说人话就是......"
"就是说咱家铁犁头比风水先生还灵光！"陈伯突然挺直腰板，满脸褶子里都透着得意，"早看出这崽子和别的鱼不同，瞧瞧这认路的能耐！"
楚舟望着仍在用脑袋顶自己的铁犁头，突然笑出声。他伸手挠了挠鳐鱼雪白的肚皮，那夯货立即翻过身露出大片软肉，尾鳍欢快地拍起三尺浪花。
"明日开始，给鳐群加餐牡蛎。"楚舟哗啦哗啦蹚水上岸，麻布衣襟还滴着水，"陈伯您带人照着鳐群游过的痕迹，把海参苗移到新耕的垄沟里。"
"那这些神神道道的图案......"
"记下来送到我屋里。"楚舟拧着衣角，抬眼望向东北方雾霭沉沉的海平线，"顺便跟货郎订二百斤醉虾——要最呛鼻的高粱酒泡的。"
暮色降临时，楚舟独坐灯下。案头摊着今日描摹的潮汐图，血玉在图纸上来回移动，投下的光斑竟与鳐群轨迹完美重合。窗外忽然传来扑簌簌的响动，他推开木窗，正撞见铁犁头用吻部顶着一筐牡蛎，鱼眼里闪着讨赏的光。
"好小子，学会翻墙了？"楚舟笑着抛出颗醉虾。鳐鱼凌空接住时，他忽然瞥见鱼腹有道陈年疤痕——那形状，像极了他掌心自幼便有的月牙胎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