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2章龟甲历书
咸风裹着鱼腥味掠过滩涂，楚舟蹲在祠堂废墟旁，指尖摩挲着半块焦黑的龟甲。昨夜大火烧塌的房梁还冒着青烟，焦木缝隙里钻出几簇顽强的海葵，在晨光下抖着嫩黄的触须。
"楚哥儿！赵四眼带人往晒盐场去了！"栓子光着脚丫子奔来，裤腰上别着串咸鱼当流星锤，"那老神棍非说大火是龟甲招的灾，要砸了咱新刻的历书！"
楚舟反手将龟甲揣进怀里，拎起根烤焦的房梁当拐杖："春娘姐呢？"
"正抡着鱼叉堵盐垛呢！"栓子咽了口唾沫，"她说谁敢动龟甲，就请谁吃腌了十年的臭鱼汁！"
两人赶到晒盐场时，赵四眼正踩着半截盐垛跳大神。这老神棍今日格外唬人，道袍上画满朱砂符咒，腰间的贝壳串哗啦作响："海神娘娘发怒啦！楚舟这厮用妖龟壳篡改天时，这才招来大火！"
"篡你祖宗！"春娘一鱼叉钉住赵四眼的袍角，"上个月你还说往盐里掺香灰能防潮，害得老娘家腌鱼全长绿毛！"
楚舟趁机挤进人群，从盐垛后拖出个裹着海藻的竹筐。掀开盖的刹那，二十枚磨盘大的龟甲整整齐齐码在里头，每片都刻着密密麻麻的潮汐纹路。"诸位瞧好了！"他抄起片龟甲对着日头晃了晃，"这是按古法复原的龟甲历书，能准测渔汛！"
老渔民陈四眯着独眼凑近细瞧，旱烟杆敲得龟甲咚咚响："楚家后生，这纹路咋跟永昌年的《海防志》里画的镇海符似的？"
"陈叔好眼力！"楚舟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，"这正是前朝钦天监的秘术，您瞧这波浪纹......"他指尖顺着纹路一划，日光竟在盐地上投出幅微缩星图，"北斗指东，鱼群聚拢；南斗垂尾，虾蟹归巢！"
人群"嗡"地炸开锅。栓子他爹王老六突然举起缺了口的陶碗："楚哥儿这话不假！上月俺按他说的潮时下网，一网兜了三十斤黄花鱼！"
"放屁！"赵四眼扯着破锣嗓嚎叫，"那日分明是老道我祭了三牲才......"
"祭三牲？"春娘冷笑着一脚踹翻盐垛，露出底下藏着的半只烧鸡，"你偷摸供的海神娘娘，怕是黄鼠狼变的吧？"
哄笑声中，阿鲛悄悄挪到楚舟身侧。少女指尖蘸着海水，在龟甲背面飞快勾画------昨日大火中抢救出的渊族古籍显示，这些纹路实为星象与潮汐的对应标记。
"诸位若不信，今日正午便见分晓！"楚舟突然高喝，"按龟甲历书所示，未时三刻东南海域必现鲭鱼群！"
赵四眼绿豆眼一转，桃木剑指向楚舟鼻尖："若不准，你当如何？"
"我楚舟立刻滚出螺壳村！"少年咧嘴一笑，"若准了......"他忽然抄起鱼骨刀削向老神棍的袍角，"您这身行头归我当擦船布！"
日头挪到正当中时，滩涂上已挤满看热闹的渔民。楚舟蹲在礁石后调整自制的"观星仪"------实为破渔网改的星座定位器。阿鲛忽然扯了扯他衣袖，指向海面某处翻涌的浪花。
"来了！"楚舟猛地起身挥动令旗。二十艘渔船应声扬帆，撒网的银弧此起彼伏。赵四眼攥着铜铃念念有词，铃舌上粘的符纸被海风掀飞，糊了身后小童满脸。
"起网！"二虎的破锣嗓炸响。渔网收拢的刹那，千百条鲭鱼跃出水面，银鳞映日如星河倒泻。栓子抱着条三尺长的鱼王蹦上码头："楚哥儿神了！这鱼够炖三锅......"
"炖你个头！"春娘一鱼叉钉住试图溜走的赵四眼，"老神棍，脱袍子！"
老道臊红着脸扒道袍时，楚舟却盯着龟甲皱眉------方才收网的方位，竟比历书记载偏了半里。阿鲛忽然将半片龟甲按在他掌心，背面不知何时多了行扭曲的刻痕：潮信有异，镇海鼎动。
"楚哥儿！黑水船帮的探子船！"陈伯的旱烟杆指向东北海域。三艘没挂旗的舢板正贴着暗流转向，船头包铁处泛着幽光。
楚舟反手将龟甲塞给阿鲛，抄起鱼叉跃上渔船："二虎、栓子，带上驱鲨粉！春娘姐守好盐垛！"浪头扑面的刹那，他瞥见探子船上闪过抹青铜反光------与祠堂暗道里的镇海鼎碎片如出一辙。
暮色染红海面时，楚舟拎着半截敌帆归来。栓子抱着个浸水的木匣献宝："从探子舱里翻的！"匣中残破的海图上，某处暗礁标着鼎形印记，旁边还有行琉球文小字：龟甲所指，渊门洞开。
当夜，祠堂废墟燃起篝火。楚舟借着火光研究龟甲，忽然发现裂痕中嵌着粒荧光珠。阿鲛指尖轻触，珠子竟自行滚落，在沙地上画出行蜿蜒的纹路------与渊族古籍中的锁海阵一模一样。
"楚哥儿！"春娘拎着酒坛晃来，"赵四眼的道袍改的擦船布，吸水性还真......"她突然瞪大眼，酒坛"哐当"坠地。荧光纹路遇酒液竟腾起青焰，火舌舔舐处，焦土中缓缓升起块刻满星纹的青铜板。
咸风骤急，楚舟耳畔响起系统提示音：「龟甲历书激活，渔汛预测精度+20%」。他望着青铜板上与龟甲纹路严丝合扣的星图，突然笑出声："明日给每艘渔船发片龟甲，就说......"
"就说海神娘娘托梦！"栓子顶着锅盖从暗处蹦出，"保准吓得黑水船帮屁滚尿流！"
阿鲛忽然拽住楚舟衣袖。少女蘸着酒液在青铜板上勾画，残缺的星图竟补全了东北角的暗礁标记------正是白日探子船出现的位置。
浪头拍岸声里，无人察觉废墟阴影中蛰伏的黑影。那人右颊的三趾利爪刺青在月光下一闪而过，指尖捏着的半片龟甲，正与楚舟怀中的裂痕严丝合扣。
海洋小剧场
"这两脚兽越发能耐了。"老海龟慢吞吞嚼着海藻，"拿咱祖宗的壳糊弄人。"
小丑鱼在珊瑚丛里吐泡泡："你懂啥！楚哥儿说这叫'文化传承'！"
"传个屁！"藤壶群里传来嗤笑，"昨夜我瞧见他在龟壳上刻字，错把潮汐纹刻成了王八纹！"
海葵忽然抖了抖触须："嘘！那尾金纹蟹又来了......"
青蟹横着爬过礁石，螯尖夹着片青铜甲："瞅见没？刚从祠堂顺的！听说凑齐百片能召唤镇海......"
浪头打过，卷走了海底居民关于"镇海鼎到底是锅还是缸"的争吵。咸腥夜风里，楚舟对着航海图比划，浑然不知阿鲛颈后的疤痕正泛着幽幽蓝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