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3章鲞船下南洋
晨雾裹着咸鱼香糊在脸上时，楚舟正蹲在船坞里和蛀虫较劲。半尺长的船蛆从朽木里探出头，白胖身子扭成个问号，仿佛在嘲笑他手中的鱼骨凿。
"楚哥儿，这破船修了半月，耗的牡蛎壳都能砌城墙了！"栓子抡着石锤砸船板，震落簌簌木屑里混着几只晕头转向的藤壶，"要俺说，干脆改名叫筛子号......"
"呸呸呸！"春娘拎着桐油桶转出舱门，围裙上沾满发光水母汁，"老娘刷了三天三夜的防水胶，你敢咒船漏水？"说着抄起油刷往栓子脸上抹，少年吱哇乱叫着窜上桅杆，活像只炸毛的猴。
楚舟眯眼打量这艘琉球商船改装的鲞船。斑驳的船身贴满牡蛎壳，远看活似巨型穿山甲，船帆用鲛绡混编海带丝，在咸风里泛着珍珠光泽。最绝的是晾鱼架——三百六十根竹竿呈八卦阵排列，栓子他娘非说能防海妖偷鱼。
"楚掌柜！"琉球商人林先生晃着七色珊瑚串踱来，金牙在晨光下闪得人眼花，"吉时将至，这镇船宝鼎......"他搓着肥手瞥向船头青铜鼎，鼎耳缺了半截，豁口处还粘着春娘昨夜糊的鱼胶。
楚舟顺手把船蛆塞进鼎里："此乃活祭，保准龙王爷看了胃口大开。"船蛆在香灰里扭成麻花，吓得林先生连退三步踩中阿鲛的裙角。哑女正蹲在甲板刻避邪纹，砗磲簪子险些戳破商人缀满珍珠的裤腰带。
"开——船——咯！"
老里正的破锣嗓子惊飞一群沙鸥。二十八个精壮渔民喊着号子推船入海，船底藤壶与砂石摩擦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。楚舟扒着船舷往下瞅，突然瞧见个眼熟的青影——那只金纹蟹将军正举螯示威，螯尖夹着片青铜屑往船缝里塞。
"楚哥儿当心！"春娘一鱼叉戳在船舷，叉尖挑着个黑水纹镖囊，"赵四眼这老混蛋混上船了！"
众人呼啦啦围向货舱，只见赵四眼蜷在腌鱼桶后，道袍上沾满椒盐，怀里还抱着坛开封的醉蟹。老神棍抹了把嘴角蟹黄："贫道夜观天象，此航必遇风浪......"
"风你奶奶个浪！"春娘揪着他耳朵往桶里按，"上回说采珊瑚招灾，结果是你偷摸给相好的打镯子！"
哄闹间，阿鲛忽然轻扯楚舟衣袖。她指尖沾着桐油，在甲板画出个首尾相衔的怪鱼图腾——正是老妪传授的渊族符文。楚舟心头一跳，怀里的镇海鼎碎片突然发烫。
"转舵！转舵！"瞭望台上的栓子突然鬼叫。西南方海面毫无征兆地隆起水墙，浪头里翻涌着诡异的墨绿色。林先生的金牙直打颤："是......是渊族海坟场的蚀骨浪！"
巨浪拍来的刹那，鲛绡帆突然迸发幽蓝光芒。三百六十根晾鱼竿无风自动，咸鱼干在桅绳上跳起招魂舞。楚舟被晃得七荤八素，恍惚间瞥见阿鲛颈后疤痕泛光，竟与船头破鼎的纹路共鸣。
"抱紧腌鱼桶！"春娘甩出渔网兜住三个乱滚的村童。赵四眼趁机往怀里塞了把青铜钱，被栓子一咸鱼拍在后脑勺："老贼！敢偷祭海钱！"
风浪稍歇时，船已漂到片陌生海域。琉璃色的海水下隐约可见珊瑚城郭，发光的银鱼群摆出欢迎阵型。林先生却面如死灰："完了......这是鲛人坟场，活人进......"
"活人进得来就出得去！"楚舟抄起鱼骨凿敲响船钟。声波荡开处，海底突然浮起千百具鲛人骸骨，指骨齐齐指向东方。阿鲛的砗磲簪子应声断裂，露出半截青铜密钥。
货舱突然传来异响。众人举着火把冲进去时，只见腌鱼桶裂了大半，黑水正从船板缝隙汩汩外渗。楚舟俯身细看，瞳孔骤缩——蛀痕蜿蜒如蛇，啃噬出的孔洞竟拼成个鼎形图腾！
"是渊族蚀船虫！"林先生瘫坐在鱼干堆里，"传说它们只啃噬......"
"只啃噬镇海鼎守护的船？"楚舟用密钥刮开朽木，木屑里簌簌落下发光的虫卵，"劳烦林先生解释下，为何蚀痕与你袖口暗纹一模一样？"
商人暴起发难的金牙寒光，被春娘的鱼叉钉在舱壁。黑水从他撕裂的袖口涌出，竟是密密麻麻的蚀船虫！阿鲛忽然吹响骨哨，船底顿时传来啃噬声——金纹蟹将军带着虾兵蟹将杀到，与蚀船虫战作一团。
"楚哥儿！底舱漏水啦！"栓子的嚎叫混着浪涛传来。楚舟奔到船尾时，整块船板正在塌陷，海水中浮沉着半截青铜鼎腿。系统提示音在脑内炸响：「检测到镇海鼎组件，是否启动应急修复？」
"启动你大爷！"楚舟边骂边往漏洞糊鱼胶，"阿鲛！拿鲛绡裹鼎腿！"
哑女纵身入海的瞬间，风暴再临。渊族骸骨集体浮出海面，指骨拼成巨大的箭头。楚舟被浪头拍上桅杆时，恍惚看见阿鲛化作鲛影，发光的疤痕与鼎纹严丝合缝......
海洋小剧场
"这两脚兽真能折腾。"蚀船虫在船板夹层打饱嗝，"啃了三天的破木头，比琉球王宫的梁柱还难吃。"
藤壶在船底阴阳怪气："知足吧，昨儿他们往缝里灌辣椒粉，老子表亲辣得现了原形！"
金纹蟹横着杀穿虫群，螯尖夹着片青铜甲："瞅见没？刚从鼎腿上掰的！听说集齐七片能召唤......"
浪头打来，淹没了一场关于"召唤海神还是灶神"的争吵。蟹将军钳着虫王尾巴浮出水面时，楚舟正用鱼线把鼎腿绑在裤腰带上，活像挂了串诡异的玉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