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1章潮沟轮牧
楚舟赤脚踩在潮沟边的淤泥里，脚趾缝里挤满了冰凉的泥沙。他举起竹筒喇叭冲滩涂上喊："老少爷们加把劲！赶在午时涨潮前把蛤蜊都搬到东沟去！"
三十多个渔民正弯腰在泥滩上刨坑，闻言都直起腰来。王二麻子抹了把汗，手里的竹簸箕哗啦掉出几个蛤蜊："楚哥儿，这蛤蜊祖宗才住三天又要挪窝，比皇帝老儿翻牌子还勤快！"
"这叫科学轮牧！"楚舟踩进及膝的泥水里，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，"你瞅瞅西沟的泥都发黑了，再不挪地儿，蛤蜊就该跟咸鱼似的翻肚皮了！"
渔童阿毛抱着个陶罐从旁边窜过，罐口噗噗往外冒泥鳅。后头追着个扎冲天辫的小丫头："还我泥鳅！你昨儿还偷我蛏子！"两个孩子噗通摔进泥坑，溅了楚舟满身泥点子。
"好小子！"楚舟抹了把脸，从腰间摸出个竹哨吹响，"都听着！今日搬完蛤蜊，晚上蒸蟹膏拌饭！"
这话比圣旨还灵，方才还哀声载道的汉子们顿时来了精神。赵铁柱扛起装满蛤蜊的藤筐，冲蹲在礁石上刮藤壶的老婆喊："翠花儿！把咱家腌的辣蓼草汁拿来，给楚哥儿调个驱寒汤！"
日头爬到桅杆高时，东沟滩涂上已经垒起数百个贝壳堆。楚舟蹲在潮水线旁，把砸碎的牡蛎壳拌进海藻糊里。阿毛凑过来嗅了嗅："这浆糊闻着比翠婶蒸的榆钱馍还香！"
"小馋猫，这是荧光界碑的粘合剂。"楚舟用蚌壳舀起一勺糊糊，抹在插着竹签的牡蛎壳堆上，"等夜里退潮，这些界碑会泛青光，偷蛤蜊的贼隔着二里地都能瞧见。"
正说着，西边礁石后突然传来哗啦水声。老渔妇孙大娘抄起捞网就往那边冲："挨千刀的！又敢来偷老娘的黄金蚶！"
楚舟抄起竹竿追过去，只见三个衣衫褴褛的汉子正在浅水区摸蚶子。领头那个跛脚的一见荧光界碑，吓得把竹篓都扔了："海夜叉显灵了！这贝壳成精了！"
"精你个头！"孙大娘一网兜罩住那人脑袋，"这是楚哥儿用夜光贝磨的粉！上回偷我蛏子还没跟你算账......"
楚舟憋着笑把竹竿横在中间："几位若是饿了，去村东头领碗蟹粥。但这潮沟轮牧是全村生计，再敢伸手——"他说着把竹竿往荧光界碑上一敲，沾了夜光粉的碎屑簌簌落下，在日光下竟泛起幽幽蓝光。
那几人吓得连滚带爬跑了。阿毛捧着肚子笑出泪花："楚哥儿你瞧，他们裤裆都湿了！"
日头西斜时，最后一批蛤蜊也搬进了东沟。楚舟正教渔民们用海草绳划分养殖区，忽见阿毛蹲在滩涂上戳泥洞："这螃蟹洞咋比蜂窝还密？"
楚舟心头一紧。拨开层层叠叠的招潮蟹洞，底下隐约露出青黑色的硬物。他抄起铁锹往下挖，锹头"当"地撞上块锈迹斑斑的青铜片。
"娘嘞！这花纹跟祠堂供的龙王鼎一个样！"赵铁柱凑过来看，被青铜片渗出的黑液沾了手，顿时疼得直甩，"这玩意咬人！"
楚舟忙用海草裹住青铜片。借着夕阳细看，残片上阴刻的浪花纹路中，竟掺杂着细如发丝的红色脉络，像极了人身上的血管。
当夜海风骤急。楚舟在草棚里就着鱼油灯研究青铜片，忽听棚外传来闷雷般的震动。他掀帘一看，月光下的滩涂竟如活物般起伏，数百个蟹洞同时喷出泥浆。
"楚哥儿！快来看！"值夜的孙大娘举着火把奔来，火光映出她惨白的脸，"西沟......西沟的泥地在冒泡！"
楚舟抄起铁锹冲过去，靴底刚踩上湿泥就陷进半尺。汩汩黑水从地缝里涌出，带着刺鼻的腥气。突然一声巨响，丈许外的泥滩轰然塌陷，露出个黑黝黝的深洞。
"退后！"楚舟拽着孙大娘往后跌去。洞中传来铁链拖地的铿锵声，混着类似鲸鸣的沉闷低吼。咸腥的海风里，隐约飘来腐朽的青铜气息。
阿毛举着火把追来时，只看见楚舟站在塌陷的泥坑边，手里攥着半块沾满黑泥的青铜残片。东沟新垒的荧光界碑在夜色中幽幽发亮，照得他侧脸青白。
"楚哥儿，这是不是海龙王给的宝贝？"阿毛咽着口水凑近。
楚舟抹了把额头的冷汗，把青铜片揣进怀里。坑底隐约可见的巨型鳞状纹路，与白日挖出的残片完美契合——这分明是某尊巨鼎的腹部。
"明日叫上所有青壮，带上三十斤石灰粉。"他盯着重归平静的泥坑，海风吹散未尽的话语，"这底下埋着的东西，怕是比海龙王还凶......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