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2章藻田分畦
晨雾未散，楚舟蹲在礁石上啃着凉透的蟹肉馍，眼皮底下两团青黑。昨夜泥坑里那声怪响搅得他半宿没合眼，此刻盯着西边那片墨绿色的巨藻田，总觉得海风里掺着股铁锈味儿。
"楚哥儿！老巫祝带着人闹起来了！"阿毛连滚带爬冲过来，裤脚上粘着半片海带，"非说分藻田是刨海神爷的头发，要给你下咒呢！"
楚舟一口馍噎在嗓子眼，抄起竹筒水壶灌了两口，拎着铁耙就往藻田跑。远远瞧见十几个渔民围在滩头，老巫祝正举着鱼骨法杖跳大神，腰间的贝壳串哗啦啦响："分畦断海脉，龙王要降罪！"
"海神爷要真计较这个，早该劈了咱村晒鱼干的竹架！"楚舟扒开人群，一脚踩进齐膝深的海藻丛。翠绿的长叶缠上他的裤腿，被他拿铁耙利落割断，"瞧瞧这藻根都泛黄了，再不分区采割，月底全得烂海里！"
赵铁柱的媳妇翠花缩在人群后嘀咕："可老巫祝说......"
"说个屁！"孙大娘突然从藻丛里直起腰，手里攥着把发黑的海藻根，"昨儿喂鸡的藻渣子，鸡啄两口就蹬腿！楚哥儿说的在理，这藻田得治！"
老巫祝的法杖"当啷"掉在礁石上。楚舟趁机举起刚割的海藻："按九宫格分畦，采三留六，轮着收割。海藻跟韭菜似的，越割越长！"他说着摸出根炭笔，在礁石上画格子，"翠婶带人割甲字号畦，铁柱哥负责乙字号......"
"那丙字号归我！"阿毛突然从藻丛里钻出来，头顶趴着只青蟹，"我昨儿瞧见丙字号底下有脸盆大的蛤蜊！"
人群哄笑起来，紧张气氛散了大半。老巫祝讪讪地捡回法杖，嘟囔着"年轻人不讲武德"，被孙大娘塞了把新鲜海藻："您老跳半天也累了，熬锅藻粥润润喉？"
日上三竿时，藻田里已竖起竹竿界标。楚舟教渔民用蚌刀斜切藻茎，边割边唱他现编的采藻谣："一刀留三寸，二刀见白根，三刀......哎哟！"阿毛挥刀过猛，溅了他满脸海水。
"楚哥儿，你这调子比哭丧还难听。"翠花笑着甩了甩湿漉漉的辫子，手腕上的贝壳镯子叮咚作响。她割藻的手法倒是利落，海藻在蚌刀下齐刷刷倒地，露出底下肥美的贻贝。
楚舟抹了把脸刚要回嘴，忽见阿毛蹲在丙字号畦里不动了。"又摸到什么宝贝了？"他拎着铁耙走过去，却见阿毛手里的海藻根上缠着几缕血丝般的红线。
"这藻成精了？"阿毛用蚌刀尖戳了戳，红线突然收缩，竟把刀刃缠住了。楚舟心头一跳，夺过海藻根细看——那哪是什么红线，分明是细如发丝的红色海藻，正诡异地扭动着！
"都别割了！"楚舟的喝声惊飞一群海鸥。他夺过赵铁柱的竹筐，把刚采的海藻全倒出来。阳光下，几乎每株海藻根部都缠着若有若无的红丝，像是血管般微微搏动。
老巫祝突然怪叫一声，法杖指向海面。众人转头望去，只见退潮后的礁石区泛起诡异的红光，密密麻麻的红藻像血网般裹住礁石，所过之处藤壶纷纷爆裂。
"血藻回潮......"楚舟后槽牙咬得咯咯响。他分明记得上个月才用石灰粉清过这片海域，如今这势头比之前更凶。余光瞥见阿毛要伸手去捞，他一把拍开那爪子："碰了这玩意，手烂了可别哭！"
正乱着，礁石滩那头突然传来孙大娘的惊呼。楚舟拔腿就跑，靴底踩在湿滑的礁石上差点摔进海沟。赶到时只见孙大娘瘫坐在礁石上，面前躺着条肚皮翻白的黄鱼，鱼鳃里钻出缕缕红藻。
"今早还好端端的......"孙大娘嘴唇哆嗦，"我就弯腰捡个贻贝的功夫......"
楚舟用铁耙挑起死鱼，鱼眼里渗出的红藻丝在空气中扭动。他忽然想起昨夜泥坑里渗出的黑水，怀里的青铜残片隐隐发烫。"阿毛！去库房取三十斤生石灰！铁柱哥带人把丙字号畦围起来！"
"那老巫祝咋办？"翠花突然插嘴。众人回头，见那老头正蹲在界标旁，举着个龟甲念念有词。
楚舟捡起块礁石"咚"地砸进海里："告诉他，今晚祭海改用石灰粉！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