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04章血纹暴走
海风裹着咸腥气扑在楚舟脸上时，他正蹲在礁石上修补渔网。远处天际线陡然压下一片墨色，浪头翻涌如千军擂鼓，岸边晾晒的鱼干被掀得四散纷飞。
"楚管事！阿鲛姐的疤又发烫了！"渔童二狗子跌跌撞撞跑来，裤脚还沾着刚撬下的藤壶黏液。楚舟甩开渔网就往滩涂跑，腰间挂的牡蛎壳串叮当作响——那本是他改良的潮汐计时器，此刻倒成了催命符。
草棚里，阿鲛蜷在竹席上打颤。素日里淡青的疤痕此刻蔓出蛛网般的血纹，顺着脖颈爬上耳后，连发梢都泛起诡异红光。老渔民赵四爷攥着艾草团子要往她额头上按，被烫得直甩手："邪了门了，这疤比灶上的铁锅还烫！"
"都让开！"楚舟抄起墙角腌咸鱼的陶罐，哗啦泼了阿鲛满身海水。白雾腾起的瞬间，血纹竟如活物般扭动，阿鲛猛地睁眼，瞳孔缩成两道竖线："海……要来了。"
仿佛应验她的低语，丈高的浪头轰然拍碎礁石。楚舟眼疾手快扯过晾晒的鲞帘裹住阿鲛，腥咸的海水已灌进草棚。外头哭喊声炸了锅："龙王发怒啦！快往祠堂跑！"
"发个屁的怒，这浪头是冲着阿鲛来的！"楚舟啐掉嘴里的沙，摸出随身带的磁石粉往血纹上撒。粉末刚沾上皮肤便滋滋冒烟，阿鲛痛得弓起身子，一尾巴扫翻半堵土墙——没错，是尾巴。原本那双被渔妇们夸赞"赛过白蚌肉"的腿，此刻竟覆满青鳞，尾鳍拍在地上溅起火星子。
赵四爷吓得一屁股坐进咸菜缸："早说这丫头是海妖托生的……"
"妖你个头！去地窖把镇海锚抬上来！"楚舟踹开压在腿上的房梁，眼见第二波黑浪已卷到十丈开外。那浪里竟裹着密密麻麻的锯齿牡蛎，分明是上月在硫磺裂缝见过的变异种。
八个精壮盐工哼着号子扛来铁锚时，阿鲛已半身探出棚外。血纹爬满的右臂插入沙地，所触之处腾起腥臭白烟。楚舟夺过盐工手里的醉虾丸砸过去："张嘴！"
阿鲛条件反射地咬住，鱼尾却将楚舟扫出三丈远。醉意漫上眼眸的刹那，楚舟扑上去抱住铁锚，锚尖对准她心口那道最深的疤痕："对不住了！"
铁器入肉的闷响混在浪声里，阿鲛喉间溢出尖啸。海天之间炸开一圈气浪，逼近的黑潮竟生生倒退回十里之外。楚舟握着没入她胸膛的锚柄，掌心被灼得滋滋作响，却瞥见阿鲛眼角滚落一滴泪。
那泪珠坠地不碎，反在沙砾间咕噜噜滚成拇指大的珍珠。楚舟刚要伸手，珍珠突然迸出青光，映出个襁褓中的女婴——正是阿鲛。
画面里，老渔民陈阿公哆嗦着从礁石缝抱起婴儿，裹婴的布帛绣着怪异的螺纹。"捡个赔钱货……"老伴抡起拐杖要往海里扔，却被阿公瞪回去："你瞅这娃脖子后的胎记，跟祠堂供的镇海娘娘一个样！"
珍珠里的阿鲛咯咯笑着抓陈阿公的胡子，转眼变成总角小儿，蹲在灶台边偷鱼粥烫了手。跑海归来的渔郎们常逗她："小阿鲛，给你说个婆家要不要？"她便举着赶海的铁钎追打，溅起的泥点惊飞一群沙蟹。
楚舟看得鼻头泛酸，珍珠却突然映出间古怪屋子。白墙亮得刺眼，穿短打的男人正摆弄青铜鼎模型，鼎身刻满与血纹相似的符咒。那人转头刹那，楚舟如遭雷击——分明是自己现代老爹的脸！
"楚管事！锚要化了！"二狗子的尖叫拉回他心神。镇海锚竟在阿鲛体内泛红软化，浪声再度由远及近。楚舟咬牙拔出铁锚，带出的黑血溅在珍珠上，霎时凝成"圣女殁，四海枯"六个篆字。
"殁你祖宗！"楚舟扯下衣襟裹住阿鲛伤口，扭头冲吓傻的众人吼："搬十坛臭虾酱来！把变异牡蛎引去东滩！"
赵四爷往裤腰别烟杆时还在嘟囔："早说该把这丫头祭海……"
"祭你先人！"楚舟抄起咸鱼砸他后脑勺，"没见她拼死压着海啸？祠堂供的镇海娘娘像还是照她胎记刻的！"
珍珠忽然浮空旋起，青光中浮现老爹调试仪器的画面。楚舟眯眼细看，那鼎模底部竟刻着"深渊污染阻隔器"一行小字。
"原来是你这老家伙造的孽……"他狠狠抹了把脸，捞起昏迷的阿鲛往肩上扛。鲛尾扫过处，沙地绽开朵朵盐花，恍若替这荒唐世道哭出一地晶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