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股混合着海藻腥气、石灰燥气和奇异浓香的蒸汽猛地腾起！锅中的混合物剧烈地翻滚、融合，颜色逐渐稳定成一种深沉、近乎墨绿中透着一点灰褐的膏状物。浓稠的膏体在锅中“咕嘟咕嘟”冒着大泡，粘稠得能拉出长长的丝线。
这卖相…实在让人难以和“食物”联系起来。围观的人群看着那锅不断翻滚、散发着复杂怪味的墨绿浓膏，脸上写满了怀疑和抗拒。连负责搅拌的汉子，都忍不住别过头去干呕。
第一批“海救命膏”出锅了。被倒入巨大的木槽中冷却。深墨绿色，质地如同冷却的猪油，表面还凝结着一层灰白色的“霜”（牡蛎灰析出）。那股味道更是难以形容，海腥、土腥、混合着龙涎香那过于浓烈的甜香，形成一种直冲脑门的怪异气味。
楚舟拿起木勺，舀起一勺粘稠的膏体。入手沉甸甸，冰凉滑腻。他闭上眼，心一横，将那勺墨绿色的膏体送入口中！
瞬间，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味道在口腔里炸开！巨藻的苦涩腥咸如同海啸般率先冲击味蕾，紧接着是牡蛎灰那强烈的碱味和颗粒感，刮得舌头生疼，最后才是一股霸道、几乎要掩盖一切的、属于龙涎香的奇异甜腻浓香。这几种极端味道粗暴地混合在一起，形成一种足以让灵魂出窍的“美味”。
“呕…”旁边几个定力稍差的渔民，只看楚舟喉头艰难地滚动了一下，就忍不住弯腰干呕起来。
楚舟强忍着翻江倒海的胃，硬生生把那口粘稠的膏体咽了下去。一股灼热感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，伴随着强烈的饱腹感，但也带来一阵阵恶心。他睁开眼，抹了把额头的冷汗，声音有些发颤：“…吃不死人！能顶饿！”
头儿都吃了，再恶心也得吃！求生的欲望压倒了味觉的抗拒。在李大壮和几个管事汉子的带头下，饥饿的人群排着队，怀着上刑场般悲壮的心情，开始领取这“海救命膏”。每人一勺，挖在破碗或洗净的贝壳里。
晒场上顿时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干呕声、吞咽声和强忍不适的闷哼。孩子们哭闹着不肯吃，被大人捏着鼻子硬灌下去，呛得满脸鼻涕眼泪。老人们则一小口一小口，如同品尝毒药般艰难地往下咽。但无论如何，那股强烈的饱腹感是真实的，腹中火烧火燎的饥饿感暂时被这怪异的膏体压了下去。
“娘…痒…好痒啊…”一个稚嫩的、带着哭腔的声音在排队领膏的人群边缘响起。是春娘家的小石头！这孩子之前被归墟黑泥的辐射污染，虽然侥幸捡回条命，但手臂和脖颈上却留下了几块难看的、暗青色的鳞片状硬痂，边缘时常红肿溃烂，流着淡黄色的脓水。
此刻，小石头正用脏兮兮的小手，使劲抓挠着脖子上那片最严重的溃烂鳞片，小脸皱成一团，眼泪汪汪。春娘一手端着刚领到的一小坨墨绿色膏体，一手忙着按住小石头乱抓的手，急得满头是汗：“石头乖！别抓！抓破了更疼！”
小石头挣扎着，目光却被旁边木槽里那堆散发着奇异浓香的墨绿膏体吸引了。那浓烈的龙涎香气似乎暂时压过了溃烂伤口的腥臭，甚至带来一丝微弱的清凉错觉。趁着春娘低头想哄他吃膏的瞬间，小石头猛地挣脱，像条滑溜的小泥鳅，一头扎进人群缝隙，扑到了那巨大的、散发着温热的膏体木槽边！
“石头！”春娘惊呼。
只见小石头毫不犹豫地伸出那只布满溃烂鳞片的小手，狠狠地从木槽边缘挖了一大坨粘稠、温热的墨绿膏体！然后，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，他飞快地把那粘糊糊的“海救命膏”，一把糊在了自己脖子上那片又疼又痒、正在流脓的溃烂鳞片上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