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0章千帆纪元
蓬莱岛的晨雾还没散尽，二十八个村的渔民已经扛着凿子聚在海神庙前。楚舟蹲在礁石上啃鱼饼，瞅着地上三丈长的青石碑直嘬牙花子：“刻‘四海归元’四个字，至于用这么大石板？这都能当城门使了！”
“你懂啥！”赵四爷一烟杆敲在石碑上，震落几片海蛎壳，“隔壁村捐的‘镇海石’，说是能镇住黑水帮的晦气！”话音未落，阿鲛拎着裙角从庙里冲出来，四海纹在锁骨下泛着蓝光：“楚舟！碑座底下有海蟑螂窝，王铁匠说要拿滚醋浇——”
“使不得！”楚舟一个箭步蹿过去，扒开乱石堆。半尺长的海蟑螂“唰”地四散奔逃，露出底下被蛀空的凹槽，里头赫然嵌着半截生锈的铁箱。
巳时三刻，日头晒得人发昏。八个赤膊汉子喊着号子竖石碑，楚舟却盯着铁箱里的旧账本皱眉。泛黄的纸页上画满歪扭符号，阿鲛突然伸手点在一串墨点上：“这是老辈人记潮汐的土法，你看这个‘井’字图案……”
“像不像咱的九宫格渔场？”楚舟猛地站起来，账本里滑出一片龟甲。赵四爷凑过来眯眼一瞧，龟甲上刻着“待君归”三个字，缺口处还粘着粒蓝莹莹的珍珠。
“轰隆——”远处海面突然炸开一声闷响，礁石滩上的渔民齐刷刷转头。只见白浪间浮起个黑黢黢的大家伙，背鳍上缠满渔网和海藻，活像座移动的小岛。
“鲲！是巨鲲啊！”不知谁喊了一嗓子，人群呼啦啦往海边涌。楚舟却被阿鲛拽住袖子，她指尖戳着龟甲背面——海浪状的刻痕里，隐约藏着串古怪的竖杠。
未时刚过，海风里混进股焦糊味。楚舟蹲在碑顶敲完最后一凿子，扭头冲底下喊：“谁在烤鱼？火星子溅到帆布篷了！”话没说完，山本九郎顶着锅底灰的脸从帐篷后钻出来，手里还举着半截烤糊的章鱼：“楚先生！我们琉球有门手艺，拿鲸油烤……哎你拽我腰带干啥！”
楚舟揪着人拖到碑座后，压低嗓子：“上回偷图的账还没算，今天又来盯石碑？”山本嘿嘿笑着摸出个螺壳：“您误会了，我们掌柜的托我捎句话——”螺壳里突然弹出张字条，楚舟刚瞥见“深渊”二字，阿鲛的渔网兜头罩下。
“你鞋底沾的红泥，跟半个月前地窖里的一模一样。”阿鲛麻利地捆人，四海纹蓝光忽闪。山本挣扎间甩飞木屐，脚板上赫然纹着黑水船帮的锚链刺青。
申时末，潮水开始涨了。楚舟盯着海浪一遍遍冲刷碑座，突然“咦”了声。青石板上“四海归元”四个大字底下，渐渐显出几道水痕，纵横交错的纹路竟拼出个方框，框里四个小字被咸水泡得发亮——待君归来。
“这龟甲上的刻痕！”阿鲛掏出口袋里的龟甲一比，水渍走向与刻痕完全吻合。楚舟忽然抄起凿子，顺着水痕在碑座侧面猛敲三下。“咔嗒”一声，石板弹开暗格，里头滚出个铜匣，匣盖上印着个眼熟的标志——现代楚舟实验室的LOGO。
“楚舟！鲲要撞礁石啦！”赵四爷的破锣嗓子炸响在耳边。众人回头望去，巨鲲不知何时调了头，正缓缓游向外海。夕阳把它的影子拉得老长，乍看竟像艘钢铁巨轮的轮廓。
戌时的海风带着凉意，楚舟坐在新立的石碑下磨鱼叉。阿鲛捧着铜匣过来，眉头皱得能夹死螃蟹：“匣子锈死了，要不要拿牡蛎刀撬？”
“别！”楚舟夺过匣子往怀里一揣，“这玩意儿的开法……”他话到一半卡住，总不能说这密码锁得输自己生日。正发愁，山本九郎被反绑着蹭过来，鼻尖上还沾着烤章鱼的焦渣：“楚先生，我怀里有鲸油膏，抹锈最好使！”
楚舟眯起眼打量他半晌，突然扯开他衣襟。油纸包掉出来的瞬间，一张薄绢飘落在地，上头血书五个字——深渊未死。
“黑水帮早散伙了，这字谁写的？”阿鲛剑尖抵上山本咽喉。琉球商人惨笑一声：“他们往南洋去了，说是要挖比镇海鼎更……”
海风突然卷走后半句话。楚舟望向暗下来的海面，巨鲲的身影早已消失，只剩渔火点点，如星子落进浪里。
子夜时分，楚舟独自摸回石碑前。潮水退去后，碑座上的水痕组成了清晰的坐标数字。他摸出铜匣比划，实验室LOGO的箭头正指向正东方。
“楚舟！”阿鲛提着灯笼追来，四海纹在夜色中幽幽发亮，“三十八个村的里正都等着你定明年鱼汛……”她忽然顿住，灯笼照见楚舟脚边散落的薄绢。海浪声里，血字“深渊未死”显得格外刺目。
“告诉大伙儿——”楚舟一脚碾住薄绢，随手把铜匣抛给阿鲛，“明年开春加建两座潮生书院，要能扛住台风的那种！”他转身走向暗处，袖口滑出半片龟甲，上面新刻了一行小字：待君归来处，千帆自此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