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1章星罗棋网
咸风裹着鱼腥味扑在脸上，楚舟半蹲在礁石上啃鱿鱼干。栓子举着半截竹竿当标尺，豁口差点戳瞎春娘新晒的虾皮："楚哥儿！这网箱架子插得比吴婶腌菜的竹篦子还密，鱼苗游得开吗？"
"游不开就跳龙门！"楚舟反手将鱿鱼须甩成个绳圈，套住栓子撅起的屁股，"这叫'深海九宫格'，懂不懂科学养殖？"话音未落，东南海域"哗啦"浮起串气泡，三艘渔船贴着暗流靠岸，船头挂的避邪符纸糊得比春娘熬的虾酱还厚。
阿鲛无声无息攀上桅杆，腕间蛟绡带绷如弓弦。老渔民赵四爷杵着蛇纹杖颤巍巍挤上前，山羊须上还粘着发光藤壶："楚郎君！龙王爷托梦了，说你这铁网箱惊了海底龙宫......"
"龙王爷还管咸鱼怎么晒？"楚舟抄起鲸骨支架往沙地一插，"您老瞧仔细，这骨头上刻的可是'祭龙骨'的符咒！"夜光贝粉簌簌掉落，支架纹路竟与赵四爷的蛇纹杖严丝合缝。
人群哄闹间，东南暗礁处忽地卷起漩涡。三艘没挂旗的舢板鬼祟靠近，船头包铁泛着青光。春娘一鱼叉钉穿想溜的赵四眼道袍："老神棍！往网箱底下塞符水的账还没算呢！"
"海、海神娘娘让贫道驱邪......"赵四眼哆嗦着摸出把黑珍珠，"您瞧这成色......"
"成你个头！"楚舟抢过珍珠往鲸骨缝里一塞，"栓子！记下来！这叫'镇海辟邪桩'，专防黑水船帮下毒！"说着猛踹船帮，二十筐藤壶黏液"滋啦啦"浇在网箱上，惊得琉球商人林老板的金牙咬得咯吱响。
"楚掌柜，这深海养殖......"林老板晃着七宝珊瑚冠踱来，袖口暗纹与黑水旗如出一辙，"怕是连人带鱼喂了海妖！"
"林老板圣明！"楚舟拎起浸油的渔网抖了抖，"您瞧这网眼------"他反手将网角往盐垛一按，"正好捞您那'海鲜火锅'的漏网之鱼！"
哄笑未歇，海底突然传来闷雷般的震动。新插的网箱支架"咔嚓"裂开细缝，靛蓝液体汩汩外涌。阿鲛颈后疤痕蓝光大盛，蛟绡带倏然缠住楚舟手腕："海底有东西！"
"转舵！收网！"楚舟抡起船桨猛划。驯养的虎头鱼群应声跃出水面，叼着浸油棕榈叶撞向暗流。春娘更绝，抡起腌菜坛子往毒汁里砸，泡椒水混着夜光贝粉燃起幽蓝火焰，将三艘黑水舢板照得无所遁形！
"撤！快撤！"鬼爪七的破锣嗓混在爆炸声中传来。楚舟扒着船舷冷笑："七爷，赶着给龙王爷送火锅底料呢？"说着甩出浸油渔网，火把往上一抛------
"轰！"
黑水旗帆燃成灰烬，鬼爪七独目充血，弯刀劈开烈焰："姓楚的！龙宫震怒，今日定要你葬身鱼腹！"
"葬你祖宗！"楚舟抄起鲸骨支架当长矛，腥黄锈渣糊了对方满脸，"七爷尝尝龙王爷的牙签！"阿鲛趁机吹响鱼骨哨，荧光水母群聚成箭头，直指网箱裂缝处的诡异藤壶。
"楚哥儿！这藤壶长得忒瘆人！"栓子鬼叫着拽起渔网。拳头大的藤壶壳上凸起人面纹路，眼窝处还嵌着泛蓝光的珍珠。楚舟抠下一颗往林老板跟前晃："林老板，这'龙宫土特产'值多少钱？"
"此、此乃渊族禁物！"林老板踉跄后退，金牙磕得咯咯响，"人面藤壶附怨灵，沾身即......"
"即你个头！"楚舟反手将珍珠塞进咸鱼肚，"栓子！今晚加菜，'珍珠塞馅藤壶烧'！"
夜色吞没海平线时，楚舟瘫在新架好的网箱上啃硬如石板的鱿鱼干。阿鲛蘸着露水在藤壶壳上勾画，浪花纹竟与蛟绡带暗纹重合。二虎突然指着深海尖叫："楚哥儿！网箱底下有蓝光！"
"蓝光个鬼，定是七爷又捣鼓毒......"楚舟话音戛止。幽蓝光晕中，千百只人面藤壶正列队游弋，壳纹拼出个歪扭的"渊"字。阿鲛突然拽过他手腕，蘸着海水急画------先描潮汐纹，再添个血红的"镇"字。
"潜水！"楚舟甩掉外袍扎进海里。咸水灌入耳膜的刹那，他瞥见藤壶群聚处卡着半截青铜残片，纹路与阿鲛颈后疤痕严丝合缝。鬼爪七的弯刀劈开浪沫，刀锋直取楚舟后心："老子今日替龙王爷收了你！"
"收你祖宗！"楚舟抡起鲸骨支架格挡，锈渣混着毒汁糊了对方独眼。阿鲛鱼骨刀出鞘，刀尖挑开青铜锈迹，某处凹陷赫然刻着"镇海"古篆。
混乱中，琉球商船悄然逼近。林老板袖中滑出淬毒账本："楚舟！你私掘龙宫禁地，按海禁律......"
"禁你个头！"楚舟夺过账本撕成纸船，"林老板的假账留着糊棺材吧！"纸船遇水即燃，火光照亮海底------成捆密信随浪浮沉，全是黑水贿赂渔民的铁证！
渊族长老踏浪而至，骨杖敲击青铜残片震起清越鸣响："镇海使，此物凶险......"
"凶险个球！"楚舟咧嘴一笑，将残片塞进阿鲛怀中，"够腌三缸酸豆角了！"
子夜时分，楚舟瘫在船头磨牙。阿鲛忽然拽过他手臂，蘸着黏液在甲板画符。扭曲的纹路渐成时，海底传来婴儿啼哭般的尖啸。栓子鬼叫着窜上桅杆："龙、龙王三太子索命啦！"
"索你个头！"楚舟抄起渔网扎进海里。荧光水母照亮处，藤壶群正簇拥着半截青铜鼎耳，鼎身裂纹渗出腥绿液体，遇水凝成行小字------"星罗棋布，渊怒难平"。
"楚郎君！县衙来收'惊龙税'了！"春娘一鱼叉钉穿飘来的官船缆绳。巡检使摸着八字胡冷笑："楚掌柜，这税银......"
"税你祖宗！"楚舟甩出浸油渔网套住官船桅杆，"大人仔细甲板滑！"猛拽间账册"噗通"落海，老里正捞起一瞅，山羊须抖如筛糠："修堤款贪墨证据！"
咸风掠过五百亩网箱，镇海鼎在祠堂泛起涟漪。无人察觉，新架的鲸骨桩底，一双覆着人面藤壶的手正缓缓伸出淤泥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