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49章蛎山祭变
海风裹着咸腥气扑在脸上,楚舟蹲在礁石后头,手里攥着根草茎戳弄藤壶。远处蛎山脚下乌泱泱聚着百十号人,村巫那件褪了色的朱红法袍在风里抖得像条腌过头的咸鱼。
"楚哥儿,真要拿稻草人糊弄?"渔童阿毛从礁石缝里钻出来,头顶还沾着几片海带,"那老巫婆昨儿挨家挨户收童男童女,吓得二丫她娘连夜躲到俺家地窖......"
楚舟一扬手把草茎弹进浪里:"去把昨日扎的草人扛来,记得缠上红布条。"他瞥见蛎山顶上那尊歪脖子妈祖像——底座新糊的泥浆还没干透,定是黑水那帮人连夜赶工造的假神迹。
锣声骤响,三长两短。村巫举着青铜铃铛蹦上祭坛,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跳虾:"蛎精发怒!昨夜托梦要童男童女各一,否则三月不见蛎肉!"底下渔民炸了锅,抱着娃的妇人缩在人群后头直哆嗦。
"放你娘的咸鱼屁!"春娘叉腰啐了一口,手里菜刀剁在砧板上梆梆响,"上月才献过三牲,怎的又要活人?"
楚舟趁乱摸到祭坛侧面,阿毛扛着半人高的稻草人踉跄跟来。草人脸上歪歪扭扭画着五官,红布条在风里飘得像条舌头。他利索地解开暗扣,将草人塞进祭坛下的暗格里——那里本该躺着黑水从外村拐来的两个孩子。
"海龙王送童子——"村巫拖着长调摇铃,两个蒙眼孩童被推上祭坛。楚舟眯眼细看,那"孩童"走路的姿势僵硬,分明是黑水喽啰假扮的。
火把忽地照亮祭坛,楚舟一个箭步跃上去,镰刀划开孩童脸上的黑布。稻草簌簌落下,露出里头塞的咸鱼干。"好个蛎精,改吃咸鱼了?"他拎起鱼干晃了晃,鱼尾巴正抽在村巫鼻尖上。
人群哗然。春娘抡着菜刀就要往上冲:"天杀的黑水帮!拐孩子不成改塞咸鱼?"
"此乃蛎精显灵!"村巫梗着脖子尖叫,铃铛砸向楚舟面门,"触怒神明,今夜必有海啸!"
楚舟偏头躲过,反手甩出三支火把。火光落进蛎山脚的海水里,成片牡蛎受惊般齐齐开合,发出咔嗒脆响。"蛎群趋光,哪来的神明?上月涨潮时你藏在礁洞里的铜镜呢?"他踹开祭坛边沿的浮土,露出半截反光的铜片——正是黑水用来折射月光制造"神迹"的物件。
老渔民陈伯颤巍巍凑近瞧,突然抡起烟杆敲在村巫脑门上:"我说那晚怎见蛎山放光,原是你们这帮腌臜货搞鬼!"
人群沸腾起来,臭鱼烂虾雨点般砸向祭坛。楚舟趁机掀开青石板,底下赫然压着个生满铜绿的鼎器。鼎身刻满扭曲符文,缝隙里渗出暗红液体,腥得像是沤了半月的鱼血。
"血藻培育术?"楚舟用镰刀尖挑开鼎内残卷,眉头越皱越紧。卷上画着人形植株,根系竟扎在心脏位置,缺角处隐约可见"祠堂藏书阁"几个小字。
"还给我!"村巫突然暴起,十指如钩扑来。楚舟闪身避让,鼎盖哐当落地,滚出颗鸽蛋大的珍珠。阿毛眼疾手快捞在手里,突然"哎哟"一声:"这珠子会咬人!"
楚舟定睛一看,哪是什么珍珠,分明是团裹着黏液的血藻孢囊。孢囊在阿毛掌心蠕动,眼看就要裂开——
"啪!"
春娘的咸鱼干及时拍下,黏糊糊的孢囊粘在鱼身上。她顺手把咸鱼甩进祭坛火堆,滋啦冒起一股青烟。"正好加个菜。"妇人抹了把汗,菜刀在日光下白得晃眼。
楚舟摸出怀中的青铜鼎钥,比了比残卷缺角形状。钥匙纹路与祠堂暗格分毫不差,看来黑水早就盯上了渔场命脉。海风忽然转了向,带来远处礁石群的低语,像是无数贝壳在窃笑。
"楚哥儿!蛎山裂缝里有东西!"阿毛的尖叫刺破喧嚣。众人转头望去,只见祭坛后的岩壁上,一道新裂的缝隙正缓缓渗出墨绿色汁液,所过之处蛎壳纷纷脱落,露出底下森森白骨。
楚舟攥紧鼎钥,掌心被纹路硌得生疼。黑水的局比他想的更深,但这渔场是他一铲一耙建起来的,哪容得魑魅魍魉作祟?他踢了踢瘫软的村巫,从对方袖中摸出半块黑水令牌。
"带句话给你们帮主。"他把令牌扔进鼎器,看着暗红液体将其吞没,"想要圣女遗物,就拿真本事来潮沟捞——别总使这些下三滥招数。"
海浪突然猛拍礁石,溅起的水花淋了众人满头。阿毛指着海面结巴:"鱼、鱼群!"只见银光粼粼的鱼潮如箭般掠过,竟是朝着与渔场相反的方向逃窜。
楚舟望着鼎器上逐渐清晰的"镇海"古篆,突然笑出声。这局棋越来越有意思了,黑水想要的他给不起,渔民们守着的他丢不掉。倒是祠堂暗格里的秘密......他摩挲着鼎钥上的纹路,那形状像极了阿鲛颈后的疤痕。
"楚哥儿!祠堂屋顶冒烟了!"陈伯的惊呼从坡下传来。楚舟拔腿就往渔村跑,身后跟着呼啦啦一片举着渔叉火把的渔民。海风卷着鼎器里的腥气,在蛎山脚下旋成个小漩涡,吞没了村巫最后的咒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