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50章千帆终章
海风裹着咸腥气扑在脸上，楚舟攥紧舵柄，指节泛白。远处黑压压的船影撕破雾霭，黑水旗幡猎猎作响，像是要把天都染成墨色。
"楚哥儿，这帮腌臜货把压箱底的破船都开出来了！"老舵手王瘸子啐了口唾沫，独眼盯着逼近的敌船，"整整二十八艘，当咱们渔场是腌菜缸呢？"
楚舟摸出怀里的潮汐图，嘴角扯出冷笑："瘸叔，记不记得今儿什么日子？"
"每月十五大潮汐啊！"王瘸子突然瞪圆了眼，缺了门牙的嘴咧到耳根，"好小子，你要借龙王爷的东风？"
话音未落，东南风骤起。楚舟抓起桅杆上的红绸猛地挥动，滩涂上顿时亮起数十簇火把。春娘领着渔妇们推着蒙了湿布的竹筏冲进浅海，筏上堆满浸了鲸油的枯藤。
"放火船！"楚舟吼声劈开风浪。
二十艘小舢板应声入水，船头铁钩挂着熊熊燃烧的草垛。潮水推着它们如离弦之箭，直扑黑水船队。有个半大渔童追着浪头扔火把，被春娘揪着耳朵拎回来："小猢狲！当心烧着你腚！"
海面霎时成了火盆。黑水头船躲闪不及，帆布沾了火星，眨眼间烧成个红灯笼。敌酋站在船头跳脚大骂："楚舟你个缺德带冒烟的......"
"轰！"
火船撞上船舷的闷响截断骂声。王瘸子笑得直拍大腿："听听！这声儿比过年放炮仗还痛快！"他忽然抄起鱼叉，叉尖挑着条挣扎的乌贼甩向敌船，"送你条烤鱿鱼接风！"
浓烟里传来此起彼伏的落水声。黑水匪徒饺子下锅似的往海里跳，有个光膀子的壮汉刚要爬上岸，被守株待兔的渔童们拿渔网兜头罩住。"哟，这不是上个月偷咱腌鱼的黑脸贼？"春娘叉着腰，鞋底碾在那人手指上，"姑奶奶的鱼好吃不？"
楚舟却顾不上笑。他盯着逐渐西沉的日头，掌心被鼎印碎片硌得生疼——方才混战中，那黑水敌酋跳水前抛来的青铜物件，此刻正在袖中发烫。
"楚哥儿！潮水要退了！"王瘸子突然扯他衣袖。
海平面开始诡异地起伏，火烧云的倒影碎成狰狞血纹。楚舟心头猛跳，抓起瞭望筒望向深海——那道横亘多年的裂缝正在扩张，墨色海水翻涌如沸，隐约有青黑巨影在深处游弋。
"锵！"
怀里的鼎印突然自发震颤，楚舟险险没接住。翻过来一看，印纽上盘绕的蛟龙竟渗出暗红血丝，在暮色中拼出四个古篆：圣女锁钥。
"楚哥儿！快看！"王瘸子的破锣嗓子都变了调。
裂缝中腾起十丈高的浊浪，浪头里裹着无数荧光绿点，细看竟是密密麻麻的青铜碎片。它们在空中拼合成巨大鼎形，又轰然炸裂。咸腥海风里飘来古老的低吟，像是千万人隔着水幕呢喃：
"归位......终局将至......"
滩涂上的欢笑声戛然而止。春娘搂着吓呆的渔童，指尖掐进掌心："这腔调......跟阿鲛犯癔症时哼的一模一样！"
楚舟突然觉得颈后刺痛。铜镜碎片里，那道自穿越起就跟着他的红痕，正顺着脊梁蜿蜒生长，宛如活过来的珊瑚枝桠。
"瘸叔，带人把剩下的火油全搬去祠堂。"他转身往礁石滩跑，靴子踩在湿沙上咯吱作响，"春娘姐，找六个属龙的汉子守着潮沟，见到泛绿光的海草立即烧掉！"
"那你呢？"两人异口同声。
楚舟举起那枚青铜鼎印，裂纹中渗出海水都冲不散的血腥气："我去会会故人。"
海底又传来轰鸣。这次连礁石都在战栗，惊起一群海鸟，在天上扑棱成乱麻。王瘸子望着年轻人奔向深渊的背影，突然想起他第一次教这后生掌舵时的情景——也是这般不要命的架势，仿佛身后有滔天巨浪催着。
"这混小子......"老瘸子抹了把脸，咸涩的不知是海水还是别的，"早晚把老夫的棺材本都赔进去！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