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91章盐井诡音
咸涩的海风卷着渔村特有的腥气，楚舟蹲在井沿边，指尖捻起一抹白霜似的盐粒。这口老盐井足有三人合抱粗，井壁爬满青苔，白日里总飘着股子咸腥气，可今夜却透着股阴森劲儿。
"楚哥儿，你听！又来了！"守井的渔童阿毛攥着半块硬饼子，牙齿打颤。
楚舟耳朵贴着湿漉漉的井壁，井下果然传来断断续续的呜咽，像是谁家妇人捂着脸哭，又像是夜枭卡了嗓子。井绳突然剧烈晃动，惊得井台边晾晒的牡蛎壳哗啦啦响成一片。
"冤魂索命啊！"围观的王婆子扑通跪地，怀里竹篓里的蛤蜊撒了一地，"昨儿老刘头还说瞧见井底冒绿光......"
楚舟解下腰间酒葫芦灌了一口，辛辣的烧刀子驱散寒意。他抓起井绳往腰上缠了三圈，冲蹲在屋檐下抽旱烟的老盐工喊："赵叔，劳驾掌灯！"
竹编灯笼昏黄的光晕里，楚舟顺着井绳往下溜。井壁渗出的盐水浸透麻衣，刺得伤口火辣辣地疼。那哭声越发清晰，竟还夹杂着铁器刮擦石壁的声响。下到三丈深时，他靴尖忽然踢到块硬物——
"咔嚓！"
腐朽的木条应声断裂，楚舟腰身一扭，灯笼照出井壁上一人高的黑洞。咸湿的腐臭味扑面而来，洞内竟有条人工开凿的暗道，地上散落着黑水船帮特有的三角镖。
"好个偷盐贼，挖洞挖到龙王庙了。"楚舟冷笑，正要探身进去，头顶忽然传来赵叔破锣似的嗓子："楚小子！井绳要断了！"
话音未落，楚舟只觉腰间一松。千钧一发之际，他反手抽出插在靴筒里的牡蛎刀，狠狠扎进井壁裂缝。刀身与岩石摩擦迸出火星，下坠之势骤缓，整个人吊在井壁晃荡。
井口传来阿毛带着哭腔的喊叫："楚哥儿你撑住！我找春娘要渔网去！"
"等你这小崽子，老子早喂了王八！"楚舟啐了口唾沫，双腿蹬住凸起的岩块。灯笼早摔灭了，黑暗中却见洞内隐约有绿光闪烁。他摸出火折子吹亮，竟照见暗道深处堆着十几个鼓囊囊的盐袋，袋口还沾着新鲜盐霜。
等楚舟被渔网兜着拽上井台，赵叔正蹲在盐堆前吧嗒旱烟。"耗子打洞还知道留条后路，这帮腌臜货倒是贪心。"老盐工敲了敲烟杆，指着盐袋上乌黑的手印，"瞧瞧这爪印，怕是急着运盐蹭的。"
楚舟却盯着掌心里的物件出神。方才攀爬时，他在岩缝里抠出个生满铜绿的铃铛，铃舌上歪歪扭扭刻着"丙戌年七月初七"。这个日子他记得真切——正是十年前在海滩捡到阿鲛那日。
"今夜劳烦各位叔伯。"楚舟突然起身，抄起井边备着的竹篾，"劳驾赵叔带人编三重拦网，要能卡死狗洞的。阿毛，去祠堂请春娘熬十桶海藻胶。"
渔童刚要跑，又被拽住后领。"顺道把吴铁匠库房的陈年铁蒺藜都搬来。"楚舟笑得森冷，"既然爱钻洞，就叫他们尝尝刺猬钻火圈的滋味。"
月过中天时，井口已经架起层层竹网，网上密布倒刺，还抹了层黏糊糊的海藻胶。楚舟正往最后一道网眼系蚌壳铃铛，井底突然传来"咚"的一声闷响。
"来了！"赵叔烟杆都咬出了牙印。
楚舟抄起烧红的铁钎插进井口石缝，滚烫的钎头遇着井壁盐水，顿时腾起白雾。井下立刻传出惨叫，几个黑影慌不择路往上蹿，最前头的汉子刚露头就被竹网缠住，铁蒺藜扎得他嗷嗷直叫。
"爷爷赏你们的开门红！"赵叔一桶海藻胶泼下去，后头的人全黏成了串糖葫芦。阿毛趁机抡起竹竿挨个敲脑壳，叮叮当当像是过年敲锣鼓。
楚舟却悄悄退到阴影里。他摊开掌心，青铜铃在月光下泛着诡异幽光。井壁上不知何时渗出几缕腥绿黏液，顺着石缝蜿蜒如活物。他蘸了点抹在刀鞘上，铁皮竟"滋滋"冒起白烟。
"楚哥儿！这还有个漏网......哎哟！"阿毛突然惨叫。楚舟转头望去，只见井口蹿出个瘦小身影，那人手掌触到黏液，瞬间皮开肉绽，却仍疯狗似的扑向村外礁石滩。
楚舟抄起渔叉要追，却被赵叔拦住。"是黑水养的鬼奴。"老盐工面色凝重，"沾了尸毒的，追不得。"
咸腥夜风里，楚舟望着地上那滩渐渐凝固的绿色黏液，铃铛在掌心烙得生疼。阿鲛颈后的疤痕突然在记忆里浮现——也是这般狰狞的墨绿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