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0章鲲舟初航
海风裹着咸腥味扑面而来,楚舟扶着桅杆望向远处翻滚的浓雾,手里攥着的磁罗盘指针正疯狂打转。"这破玩意儿比春娘家那只会转圈的瘸腿驴还邪乎!"他抬脚踹了踹船板,震得腰间挂的贝币哗啦作响。
阿鲛蹲在船舷边撩水,闻言翻了个白眼:"磁石都乱成这样了,定是靠近蓬莱的渊族禁地。"她颈后疤痕忽明忽暗,像盏不安分的渔灯。春娘抱着坛酱菜从舱里钻出来,闻言手一抖,腌黄瓜骨碌碌滚到楚舟脚边。
"春娘你这酱坛子比黑水船帮的炮筒还吓人。"楚舟弯腰捡黄瓜,却见腌菜汁在甲板上蜿蜒出诡异的纹路。阿鲛突然抓住他手腕:"别动!"三人低头看去,黄绿色的汁液竟凝成个箭头,直指浓雾深处。
"咔嚓"一声,春娘掰断半截黄瓜塞进楚舟嘴里:"祖宗诶,这时候还贫!快让阿鲛姑娘带路!"咸辣味呛得楚舟直咳嗽,阿鲛已经褪了鞋袜踏入海中。她足尖点过之处,浪花泛起幽蓝荧光,在海面铺成一条星路。
渔船驶入雾墙的刹那,磁罗盘"啪"地裂成两半。楚舟摸出包鱼干要喂鲣鸟探路,却见往日聒噪的扁毛畜生缩在笼里瑟瑟发抖。浓雾中忽有歌声飘来,调子像极了老渔民传唱的《镇海谣》,词句却透着森森寒意:"鼎碎渊门开,血浪吞千帆......"
"楚舟!看前面!"春娘攥住他衣袖的手直哆嗦。雾气散开处,竟浮着座青石垒就的渔村,晾晒的渔网上缀满会发光的藤壶。更骇人的是往来村民——他们脖颈生着鱼鳃,抬着半截青铜鼎足在滩涂上跪拜,鼎足渗出的黑血将礁石蚀出蜂窝般的孔洞。
阿鲛突然闷哼一声跌坐在地,颈后疤痕蓝光大盛。楚舟眼疾手快扶住她,却见少女瞳孔泛着金芒:"别碰鼎器残片!那黑血是......"话音未落,船底传来"咚"的闷响。春娘扒着船舷往下看,吓得一屁股坐进腌菜缸:"海、海里有东西在撞船!"
楚舟抄起渔叉往海里一戳,叉尖传来金石相击的震颤。浓雾剧烈翻涌起来,渔船四周浮出无数青铜锁链,链环上刻的"镇海"古篆正被黑血侵蚀。阿鲛踉跄着扑到船头,咬破指尖在海面画符。血珠入水的刹那,锁链哗啦啦缩回海底,露出个巨大的漩涡。
"抓紧缆绳!"楚舟刚吼出声,整艘船就被漩涡吸得倾斜四十五度。春娘的酱坛子乒乒乓乓滚向船尾,腌萝卜与海带丝天女散花般糊了三人满身。阿鲛死死扒住桅杆,发间簪子被甩飞出去:"楚舟!东南角!"
楚舟抹了把脸上的酱汁,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——漩涡中心竟升起座青铜巨鼎,鼎身裂纹中渗出粘稠黑血,将周围海水染得如墨汁翻涌。鼎耳处垂下半截铁链,拴着块刻有"东海墟"的残碑。
"轰隆!"巨鼎突然裂开道缝隙,黑雾喷涌而出。春娘怀里的罗盘残片突然发热,指针疯转着指向鼎内。阿鲛突然捂住心口跪倒,脖颈疤痕蔓延出血色纹路:"快走!祂要醒了......"
楚舟抡起船桨猛拍水面,鲣鸟笼被震得弹开锁扣。受惊的鸟群扑棱棱冲向黑雾,竟在雾墙上撞出个缺口。"春娘掌舵!"他拽着阿鲛扑向船舵,"把腌黄瓜汁泼到帆上!"
春娘手忙脚乱砸开酱坛,黄绿色液体泼上布帆的瞬间,船帆"嗤"地燃起幽蓝火焰。借着这股怪风,渔船险险擦过青铜鼎边缘。鼎内传来低沉轰鸣,震得人五脏六腑都在颤抖:"汝等......惊醒了祂......"
"惊你祖宗!"楚舟把最后半坛酱菜砸向巨鼎。腌黄瓜撞上青铜的脆响中,渔船如离弦之箭冲出迷雾。身后传来山崩地裂的巨响,众人回头望去,隐约见浓雾中探出条覆满鳞片的巨尾,拍碎了半截鼎身。
春娘瘫在咸鱼堆里直喘:"楚大当家,下回出航能带点正常的干粮不?"阿鲛忽然抓起她手腕:"春姨,你罗盘上沾的是什么?"三人凑近一看,罗盘裂缝里卡着片金色鱼鳞,鳞面细纹恰与阿鲛疤痕纹路一模一样。
楚舟捻着鳞片对着夕阳端详,海风送来远处渔港的号子声。他忽觉掌心刺痛,低头见先前沾染的黑血竟在皮肤上蚀出个"渊"字。阿鲛望着逐渐消散的浓雾,轻声道:"该去祠堂密室了。"
海浪将青铜鼎的余音推至船边,恍惚间似有万千人声在哀叹。楚舟把鱼鳞塞进春娘装酱菜的锦囊,扭头冲阿鲛挑眉:"下回教你用臭鱼干钓海龟,比这劳什子鼎有意思多了!"
暮色降临时,渔船桅杆上那盏蛎壳灯突然自燃,灰烬在海风中拼出个箭头,直指螺壳村祠堂方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