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章藤祸再起
咸雾未散,楚舟已蹲在礁滩上刮擦贝板。晨露凝在藤壶灰白的硬壳上,映得那密匝匝的寄生群落愈发刺眼。刀刃过处,牡蛎壳簌簌剥落,带血的贝肉黏在刀背上,腥气混着铁锈味直冲鼻腔。
"楚哥儿!西区的贝筏全废了!"二虎赤脚蹚过浅湾,竹篓里躺着几枚千疮百孔的珍珠贝,"这新长的藤壶邪性得很,凿开竟淌黑水!"
楚舟捻起篓中碎壳,藤壶根部泛着诡异的靛蓝色,与月前清除的品种截然不同。腕间胎记突突跳动,幻象闪过——成片贝群在黑水中溃烂,渔场弥漫着死鱼的腐臭。
"去请陈伯。"他反手将毒壳抛入陶罐,"再唤阿荇取'虹钳将军'来。"
日头爬上竿头时,老船匠陈伯佝偻着背脊凑近贝筏,旱烟杆敲得藤壶壳叮当响:"造孽啊!这'鬼眼藤壶'三十年一现,专食贝类脑髓......"
滩头霎时炸了锅。吴婶搂着阿荇发抖,渔网坠子磕在礁石上碎成八瓣:"定是动了珊瑚娘娘的金身,海神降罪了!"
"什么海神!"楚舟劈手剖开藤壶,黑水溅在麻布衣上蚀出细孔,"《闽杂记》有载,鬼眼藤壶生于热泉硫磺地——王三刀前日运来的压舱石,可都验过了?"
二虎闻言暴起,铁铲劈开滩头新垒的石堆。青灰色礁石缝里黏着几缕靛蓝丝藻,正是鬼眼藤壶最爱的饵料。
"王扒皮!老子剁了你!"
"慢着。"楚舟按住二虎青筋暴起的手腕,"无凭无据,反落个诬告的罪名。"他转身掀开浸湿的棕榈席,竹篾笼里七彩虾群正摆尾游弋,"劳烦陈伯搭把手,把这'虹钳将军'分置各筏。"
咸风卷着浪沫掠过养殖区。阿荇踮脚往虾笼撒碎贝肉,彩虹虾虎鱼摆尾争食,铁螯开合间竟迸出火星。老船匠看得直咂舌:"这虾将军的螯钳,怕是能剪断渔线!"
"专治硬壳毒物。"楚舟将虾笼沉入贝筏底部,"鬼眼藤壶的壳再硬,硬不过......"
"楚郎君好雅兴!"王三刀的破锣嗓刺破潮音。货船横在界碑外,船头壮汉正往海里倾倒靛蓝碎石,"这压舱的琉球火岩,可还入得了您的法眼?"
楚舟攥紧鱼骨刀。那碎石分明是鬼眼藤壶的卵床,遇水即渗黑液。他反手亮出鎏金巡检令:"王老板既慷慨相赠,楚某便笑纳了——二虎!带人卸货!"
二十青壮应声蹚水。王三刀独眼淬毒,靴尖猛踹船板:"老子看谁敢!"货舱应声洞开,腥臭扑鼻——满舱翻肚的河豚随浪起伏,毒刺正对养殖区方向。
"楚舟私养毒虾,祸乱渔场!"王三刀振臂高呼,"今日不除,来日必酿大祸!"
礁盘后转出七八艘舢板,螺壳村的渔民举着鱼叉鼓噪。楚舟耳廓微动,潮信笺的预言闪过脑海——午时三刻东南风急,正是虾群狩猎时。
"放虾!"他劈手斩断缆绳。彩虹虾虎鱼如离弦之箭,铁螯剪开藤壶硬壳,贪婪吞噬靛蓝毒卵。王三刀趁机掷出火折,琉球火岩遇火即燃,黑烟裹着毒雾弥散开来。
"收网!"楚舟暴喝。预先埋设的棕榈网腾空而起,兜住毒雾反罩向货船。虾群在火光中愈发凶猛,竟顺着网眼攀上船舷,螯钳剪得缆绳寸断。
"妖虾!这是妖虾!"王三刀踉跄跌进底舱。货船在东南风中打横,满舱毒石倾泻而下,却尽数被虾群截住。楚舟立在浪头冷笑:"王老板这份大礼,楚某回敬了!"
暮色吞没滩涂时,养殖区重归平静。彩虹虾群伏在贝筏下休憩,螯钳上沾满靛蓝毒液。阿荇突然扯住楚舟衣袖:"哥!船骸......船骸在渗光!"
楚舟潜至沉船区时,月华正映亮底舱裂缝。昨日除藤壶的虾群在此聚作一团,铁螯疯狂敲击某处船板。他撬开朽木,青铜罗盘在淤泥中泛着幽光——指针死死钉向东南,盘面浪花纹裂处,赫然露出"东海裂"三个蚀刻小篆。
咸风骤起,楚舟攥紧罗盘浮出海面。王三刀的货船正在远处重整旗鼓,而更深处的海雾中,隐约传来金石相击的脆响,似有巨物在暗潮下苏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