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章暗礁诡影
咸雾裹着细雨漫过滩涂，楚舟赤脚踩在礁石上，掌心抚过牡蛎桩时骤然一顿。原本青灰的贝壳表面爬满靛蓝斑点，细看竟是藤壶卵密集成片，在潮气中泛着油彩似的反光。
"楚哥儿！东区的珍珠贝全闭壳了！"二虎扛着铁铲冲来，裤脚沾满腥臭的黏液，"今早收网时，连海参都缩进礁缝不敢露头！"
楚舟撬开一枚牡蛎，刀刃刮过贝壳的"咯吱"声里混着异响。靛蓝卵壳下渗出紫黑汁液，将沙地蚀出蜂窝状小孔。老船匠陈伯佝偻着背脊凑近，旱烟杆敲得礁石叮当响："造孽啊！这是鬼眼藤壶，专挑贝类产卵......"
"王三刀前日运的琉球火岩有问题。"楚舟捻起碎卵壳，指腹灼痛如针扎，"卵壳带硫磺气，定是混了热泉矿渣。"
咸风骤转阴湿，天际滚过闷雷。阿荇抱着陶罐跌撞跑来，罐中彩虹虾虎鱼焦躁摆尾："哥！虾群不肯进贝筏！"
楚舟俯身将虾笼沉入浅湾。平日凶猛的"虹钳将军"竟蜷缩在笼角，铁螯上沾满靛蓝黏液。他耳廓微动，远处传来竹筏断裂的脆响------王三刀的货船正贴着暗流驶来，船头壮汉赤膊倾倒碎石，靛蓝卵块随浪漂向养殖区。
"撒棕榈网！"楚舟暴喝。二十名青壮应声甩出浸油的拦网，卵块撞网即燃，腾起的毒雾惊飞成群海鸟。王三刀立在船头狞笑："楚郎君好手段！这驱虫的火油配方，不如卖与琉球商队？"
"卖你祖宗！"二虎抡起铁铲劈向缆绳，"昨日卸货的压舱石里全掺了毒卵，当老子没瞧见？"
浪头突然暴涨，货船借势撞向东区藻架。楚舟反手拽动暗桩绳索，预埋的竹刺阵破水而出，将船底划出道尺长裂口。王三刀踉跄扶桅，袖中暗藏的琉球火折"吧嗒"坠海。
"收网！"吴婶的号令响彻滩头。棕榈网裹着毒卵倒卷回货船，火苗顺着硫磺碎岩窜上帆索。王三刀独眼充血，砍刀劈断缆绳欲逃，却被楚舟甩出的渔网兜头罩住。
"楚郎君且慢！"螺壳村里正拄着蛇纹杖踱来，身后跟着个锦衣商人，"林某愿出百两白银，换这驱虫秘方......"
楚舟冷笑截断话头："林老板的商船吃水线渗硫磺渣，当楚某不识热泉矿？"他劈手掀开商人外袍，腰间鎏金令牌上的浪花纹刺目惊心------竟是琉球海商会的徽记！
货船在毒火中轰然倾覆，王三刀趁乱挣脱渔网，独眼淬毒："今日这梁子结下了！"话音未落，西南海域忽传来闷响，似巨槌击打船板，震得滩头碎石簌簌滚落。
"楚哥儿！鬼牙礁出怪事了！"瞭望的童子挥旗狂奔。众人驾舢板赶至时，退潮的暗礁间赫然露着半截沉船，朽木上爬满藤壶，竟拼出张扭曲的人脸。礁盘裂缝中渗出紫黑粘液，所触海水泛起死鱼般的惨白。
"取鲸油来！"楚舟将浸油的棕绳缠上铁铲。火焰触及粘液的刹那，毒雾腾起三丈，惊得二虎连退三步："这鬼东西烧不得！"
楚舟屏息贴近礁缝，腕间胎记突突狂跳。幻象闪过------漆黑海渊中，三趾利爪撕开岩层，裹挟毒潮涌向渔场。他猛然回身："陈伯，带人封堵东侧潮沟！吴婶熬煮海藻胶！"
暴雨倾盆而至，楚舟趴在礁盘上加固竹栅。毒潮在浪头中翻涌，撞得防护网吱呀作响。阿荇突然扯他衣角，小手指向海底------荧光乌贼群正疯狂逃窜，身后追着团模糊黑影。
"下锚！"楚舟暴喝。铁蒺藜网应声沉底，却听"咔嚓"脆响，儿臂粗的铁链竟被生生剪断。二虎抡起鱼叉猛刺，寒芒没入黑影的刹那，溅起的紫血将鱼叉蚀出缕青烟。
"是鼍龙！"陈伯的旱烟杆"吧嗒"落地，"快撒铜网！"
浸过药汁的铜丝网罩住黑影，那物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。楚舟趁机掷出备用的鲸油罐，火焰顺着铜网蔓延，照出骇人真容------鳄首鱼身的怪物足有丈长，腹生三趾利爪，尾鳍倒刺泛着幽蓝毒光。
"是热泉里爬出的毒蛟！"老渔民们跪倒一片。怪物挣断铜网潜入深海，毒血在海面晕开紫斑。楚舟攥紧半截断网，藤壶卵在毒潮中疯狂增殖，转眼便覆满西区贝筏。
"楚哥儿！潮信变了！"二虎捧着碎裂的潮信笺嘶吼。鱼皮纸上的朱砂批注被血水浸透，隐约可见"子时三刻，毒潮吞天"。
咸风卷着腐臭掠过滩涂，楚舟立在船骸顶棚远眺。王三刀的货船残骸正在毒潮中沉没，而更深处的海雾里，隐约有新的帆影逼近------琉球商会的旗幡在雷雨中猎猎如鬼魅。
"阿荇，取前日腌的臭鱼来。"楚舟将毒蛟断爪埋入礁缝，"二虎带人布倒钩阵，咱们给贵客备份大礼。"
惊雷炸响，雨幕吞没天地。楚舟抹了把脸上的咸水，掌心胎记的金纹忽明忽暗。这场人与海的博弈，此刻才真正拉开帷幕......